十二月冬，这年的雪似乎比昔年冷上许多，医院里好些老病号在前几天相继去世了。

雪飘落在对面的屋顶上，屋顶蒙了一条死寂的纱巾，悼念逝去的灵魂。清风飞雪，树上缀满了银色的布条，随时都会撑不住落下。住院部后边的康复操场，变得像铺满丧衣一样白茫茫的一片。

窗外吹着凛冽的寒风，就连呆在温暖病房里的人也能感到些许凉意。病房内轰轰吵闹的是电热机，

其实那声音比门诊部传来的婴儿啼哭声高不了多少，不仔细去听根本无法听见。然而，李斯却觉得它异

常刺耳。

得了先天性肌肉萎缩症，李斯不指望能活过二十岁，他的愿望仅仅是能用自己的脚上街去走一走。

实际上，李斯已经创下了奇迹……他今年22岁。身体却如同电影中的木乃伊一般干燥、褶皱，像小老头

一样矮小的身材，躯体神经衰老殆尽，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

就像…

——放置在枕头上的头颅。

“姐姐相信你还能活很久……坚持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咦，姐姐的声音。

眼睛模糊了，是泪水吗？那种东西从我干涩的眼睛里流不出来。

眼睛渐渐看不清，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只剩下……嗡嗡杂音。

……过了多久呢？

“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医生说他最多活不过这个星期了。”

——是爸爸和妈妈。

——是吗，活不过一个月了吗？不过……这又是一个挑战啊。爸爸、妈妈、姐姐，我还能坚持下去

，这点困难，还远远、远远、远远远远不够呐。

“他总算要死了。”

——诶？

“喂，不要这么说！”

“自从有了小斯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总是给我添麻烦，而且医药费也贵的要死……”

——不行

“……也对，那孩子死了之后我们的日子也会轻松多了。”

——不行

“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生他。”

——不行啊……

“不要再在弟弟面前说这种话！”

——姐姐？

“都是我、都是我和弟弟在肚子里的时候，我把弟弟的营养全部抢走了！”

——不是…

…你的错啊。

“不是你的错，静！这些年来，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即使不靠我们，只用奖学金

和比赛的奖金，你都能比现在的情况好十倍百倍，何必在这里当护士呢？”

——是？……我的错。

“出去，你们都出去！”

“早点放弃吧，还买这种东西……”

病房终于清静下来。

“这个游戏舱是新买的，跟以前用的不一样……”

那是他姐姐的声音。

接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李斯听不到声音，大概连听觉神经都老化了吧。

他被抱到一个游戏舱里，以他那干枯、瘦小的身材，随便都能让人轻易抱起。

——新的游戏舱？有区别吗？又不是超时代产品。不要再为我破费了啊！

李斯所认识的游戏舱只是高科技产品，并不是超时代的科幻产品，原理是通过简单的脑电波来传达

“上”“下”“左”“右”“左键”“右键”数字及二十六个字母的命令，总命令不超过64个。即，游

戏舱只能识别出64种脑电波。传出系统只是立体小喇叭以及360度球形平面，信息的接受还是要通过人的

眼睛、耳朵。

以前身体情况还没有恶化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种地步的时候，李斯常用它来了解这个世界。可以

看书、看电影、玩游戏以及他最喜欢的旅游，就像GL世界地图一样，点击就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街道和

房屋。

近段时间，他已经无法使用游戏舱了。并不是因为游戏舱损坏，而是李斯的眼睛、耳朵再也无法正

常的接收视频和声音，不能对游戏舱进行反馈。

——事到如今买新的游戏舱还有什么用！

不过，李斯很快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吃惊更不用说！

犹如中国古唐时期的风景，青石铺成的街道、四方的围墙、木制的小屋。与岩石建筑不同，外强中

干。石头建筑可以保留千年，木头建筑百年便会腐朽，就如他脆弱的生命一般。

这是李斯空闲时玩得一款游戏——《辉煌》！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能看见，能听见，能闻到……

………………

时值三个月前。

与李斯生命越来越接近尾声的同时，《辉煌》也走到了末路，辉煌科技公司高层人员焦头烂额，却

丝毫没有办法挽回游戏竞争的颓势。在辉煌科技公司推出游戏舱五年后，辉煌游戏遭到黑客破解，大量

源码流通在网络间，导致公司不得不面对大量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大量游戏。

“老总，新出的游戏虽然没有一个比我们顾客多，但它们抢占我们顾客的总额实际上已经超过68%的

比例……”手机里传来满是担忧的陈词。

“知道了。”

面对部员的长篇大论，万国栋的回答甚为平淡，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没人比他更清楚。可又有什么

办法呢？人家是合法制作游戏。游戏舱的发售权虽然还在他自己手里，可是其他的权利包括“限制”等

都被联合国以反垄断法给截取了。

“如果令千金肯帮忙的话……”电话那头给了个建议。

“现在的状况就算拜托我女儿帮忙，恐怕也挽回不了局势，这不是纯粹的技术问题能够解决的事情。”万国栋无奈的回答。

——如果是找我女儿帮忙的话，大概她巴不得我的公司倒闭吧，除非有奇迹出现才有可能挽救公司

……

轰——

就在辉煌科技公司的老总打算结束对话，转身回客厅跟女儿谈谈公司现状的时候，一颗火红的陨石

型球体落在前廊的草地上，大门和花园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穿着拖鞋、扎着双马尾的青春美少女心急火燎地从内厅跑了出来，看到他父亲五心朝天却没有大碍

的样子，小小的舒了一口气。接着，那奇异的陨石引起了她的注意，逐渐冷却的陨石露出黝黑的表层，

表面闪闪发亮的星星点点，像是某种有规律的信号指示器……

………………

九月十五日，神秘陨石被辉煌科技公司雪藏起来，并为此成立的专项研究小组，陨石研究小组的负

责人是年仅14岁的万莉莉。据说万国栋最初是怕陨石有放射性物质，主张打110把它移交国家处理。但是

万莉莉貌似对陨石起了兴趣，于是研究小组就在公司成功建立。

三天后，研究小组终于确定这陨石是来自外太空的某种科技产物，而且是半生物型高科技……

十月二日，经过两个星期的破解工作，万莉莉解读出陨石的语言，据估计此陨石可以作为服务器使

用，容量——无限！至少以人类的数字无法表达、也无法测出它的底线。

十一月二日，万莉莉用解读出的极少部分信息制作了一款实验用小游戏，完全由意识接入和传出的

游戏，据称研究人员在游戏中体会到了真实的“死亡感”！

几天后，辉煌科技有限公司发布会发布即将关闭《辉煌》游戏，另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他们将在《

辉煌》关闭之后推出《复活》。宣传单上、网络上、广告牌上，满是：

“新产品物超所值”

“百分之百真实”

“精神直接连接”

“睡觉也能玩游戏”

“人类的第二生命”

……等标语。

宣传口号神乎其神，实际上其他游戏的宣传大概也是这类标语……简单的说，无论玩家怎么看都只

能想到五个字——“骗人的广告！”

辉煌科技公司为了保留前有和现有的顾客，令身份证中属于《辉煌》世界的充值点数在《复活》世

界中也能使用……不管怎么样，辉煌科技公司似乎已经到了很危急的时刻，连内测都没有安排就决定在

十二月十九日十二时整，关闭《辉煌》启动《复活》……

“小莉，就这样把《复活》直接嫁接在《辉煌》上没有问题吗？不会有什么Bug吧？（现在人们将在

电脑系统或程序中，隐藏着的一些未被发现的缺陷或问题统称为Bug即漏洞）”别看万国栋浸淫电子产业

几十年，他在电子方面的天赋跟他女儿相比，却是蟪蛄和鲲鹏之间的区别。

“懒得帮你弄新的游戏模板，修改一下就够用了，废话那么多，反正陨石里自有一套修复Bug的程序。”万莉莉翘着二郎腿，没大没小的说到。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公司就寄托在你，和你那奇怪的陨石上了。”莉父也拿她没办法。

“公司什么的，倒闭了不就好了！哼！”万莉莉不想跟她父亲谈论公司的事情，于是不再理会她父

亲。

接下来的日子中，不管是在期待亦或是蔑视的人群，十二月十九日将成为一个游戏界的大日子。他

们并没有认识到外星服务器的价值，它将掀起一场席卷全球的暴风雨。如果人类在睡觉时也能进行有意

识活动，那将代表着划时代的进步。

即便是忙于高考的三年级学生，他们同样可以利用这多出一倍的时间来学习……倘若部分考生都如

此作为的话，那么剩余的考生即使不愿意，也会被动的接受“世界大意志”（世界大众的普遍压力）的

力量驱赶到《复活》中争分夺秒的复习。

不过现在，暂时的，纵使辉煌科技公司的把广告说得花乱坠，也无法让哪怕一个玩家相信他所宣传

的内容。

然而还是有人信了，哪怕时间不多，也想给弟弟感受一下“最接近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