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白色的病房,窗帘在微风中漂浮。刚刚下过一场雨,泥土和青草混杂的香味萦绕鼻尖。
言父缓缓抬起眼皮,胸口的丝丝疼痛蔓延开来。他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只是像行尸走肉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言寒略显焦急的脸映入眼帘,言父张了张嘴,却没动。
“爸,你醒了吗?你觉得怎么样?”言寒紧紧握住父亲那双粗糙的手,柔声问道。
“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言父动了动嘴唇,从唇齿之间吐出几个字来。
“爸,,你刚刚经历一次大手术,千万不要动气。若是你不喜欢看到我,我这就离开。”言寒站直了身体,心中泛起几分苦涩。
言父却紧紧拉住言寒的手,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言青在一旁瞧着,只好默默无言。
一家三口,竟要在病房里才能团聚。
言父看着许久不见的言青,不免满脸铁青:“我们言家的人,一向淳朴实在,从不做出格的事儿。我听秘书说过了,你在外面和别人赌钱,还玩儿命开赛车。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言青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团气,咬着嘴唇道:“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何苦要互相干涉?既然你派人去调查我,为什么不多留一点钱?”
时至今日,言青和父亲之间只有钱可以谈。如此说来,也是一件遗憾的事。
言父紧紧闭上双眼,眼泪滂沱而下。
“我和你妈妈……”
“不要提我妈妈,你没有资格。”言青粗暴地打断父亲的话,几乎低吼着道。
“言青,你给我放尊重一点,不要在病房里面胡闹。”言寒满眼血红,沉声呵斥言青。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我还是走好了!”言青拍拍身上的尘灰,眼见着父亲转危为安,她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在言青心中,对父亲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从小到大,父亲对言青要求苛刻。即使这样,言青也愿意完成父亲的梦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的胃口越来越大。言青的肩膀十分瘦弱,她无力承担父亲的要求,只好仓皇逃跑。
每次吵架过后,言青都会想起母亲,想起那个看似完美却满目疮痍的家。无奈之中,总带着一些担忧。
父亲年纪越来越大,公司的秘书一直照顾着他,也算是尽职尽责。
而你都不在身旁,哪怕有个小病,也要麻烦别人。每每想起这样孤单的境遇,言青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能就是这样奇怪,言青和父亲只要一碰面,父女二人就会吵翻天。
今天的情况,和往常没有任何改变。
言青只觉得头脑浑浊,只好疾步走出医院。
言寒脸色铁青,面上的冰霜未曾融化半分。
“从今以后,你离苏曼玉远一点,这个女人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言寒缓缓开口,他很少和父亲谈及苏曼玉。
“没有人陪我,只有曼玉还把我当成亲人。”言父言到此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言寒本想多劝阻父亲几句,可是看父亲情绪激动,也只好作罢。
“算了,一切都随你高兴。”言寒给父亲掖了掖被角,起身欲走。
“你多劝劝言青,让她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们言家的脸面,都被她给丢光了。”言父最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言家的声誉。
“爸,有时候我很奇怪,到底言家的脸面是什么?你的一双儿女都不开心,每每见到你,我们兄妹二人都想逃跑,想立刻远离你。这样就是言家的脸面吗?我白手起家,创立的这个公司。我没从你嘴里听到过一句赞美,只有你动用人脉帮我擦屁股。那我开这家公司,还有什么意思呢?”言寒心中悲愤不已,忍不住把所有的心事和盘托出。
言父的脸上划满沧桑,却因为儿子的几句话而一阵沉吟。
“我不会做任何改变,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若是你不和慕欢分手,我不会让你进家门的。”言父缓缓合上眼睛,不再想看到言寒。
言寒转过身去,仔细打量父亲那张虚弱的脸,一阵心悸。
“那我走了,这里的一切,就交给秘书。改天我再来看你……”言寒蹑手蹑脚的关上病房门,这才退了出去。
言父的秘书站在门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里面躺着的人,对于秘书来说,不只是上司那么简单。若没有言父的扶持,秘书不可能完成大学的学业,跟不能进入顶级企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如今面对生计,秘书更喜欢照顾言父,这是一种承诺,也是知恩图报。
“言总……”秘书沉声道。
“这里都交给你了,真是麻烦了!”言寒边走边说,却被秘书从背后叫住了。
“他……身体每况愈下,半夜疼醒了,他也不愿意麻烦我。大抵……是因为我不是他的亲儿子。所以,他还有几分顾忌。若是言总方便的话,您就搬回来住,多照顾照顾他。”秘书在脑海中搜罗了半天,才想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言寒略显着急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身体僵直,眼眶跟着红了。
“我知道了,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一步……”言寒像逃跑一般,离开了医院。
秘书看着言寒略显倔强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天下的父子,真是一个样。”秘书转身进了病房。
“他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秘书微微一怔,低声道:“是的,老爷。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言父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我想回家……”言父在医院住不惯,有些想念家中的味道了。
“老爷,您刚刚做了手术,还没过危险期。”秘书柔声劝阻道。
“告诉言寒,让他有时间回来一次,带着慕欢。”言父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