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散朝后柳烟来到李云园，李云正在弹琴。李云把一只曲子弹完，抬头问他：“好听么？”

柳烟便傻乎乎地点头说：“好听。”

李云莞尔，耐心地对柳烟解释说：“是万花三弄。一弄叫月，声入太霞；二弄穿云，声入云中；三弄横江，隔江长叹；风荡万花，欲罢不能。我前日跟皇上去西山赏万了，唉！总是不如咱们家后山的万林。”

柳烟想起用九天神功控制雪花和万花起舞的情景，那日的李云太让他心动，便说：“你再给我弹一遍，让我仔细听听。”

李云离开琴台，“先说正事，待会再给你弹。”两人隔桌而坐，柳烟端起一杯自己总也分不清到底是谷里的叶子还是云淡风轻的茶水，慢慢品着。

李云说：“我昨晚想了，沈掌柜这也不是罪大恶极的重罪无法疏通。他这经济上的案子，可以通过缴纳高额罚金买命。人活着都不容易，他本就是劫后余生，那样的大灾都挺过去了，我也不忍心让他当标靶。让张良驹亲自去一趟处理这事吧，把平安那边安顿好，那边很重要。你让修思把案子转给当地府衙，咱不直接处理。但是他不能在平安待了，去西南吧。”

柳烟连连点头。李云笑着说：“我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吧？”柳烟嘿嘿一笑。李云又说：“真想去参加修文的婚礼，一定很热闹。你说我现在怎么爱热闹起来了？以前最厌倦这些个。真想给你操办一个热闹的婚礼啊！”

柳烟脸上本来挂着笑，一听这句立刻变了脸色。不过李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走到琴台。“给你弹琴，别听睡着了，我可是要打的。”柳烟便坐直了身体，满脸认真地望着李云。

李云一曲未终，皇上来了，柳烟忙站起来行礼，皇上摆摆手，同时示意李云继续。李云含笑看了皇上一眼，将曲子弹完。

皇上笑着说：“曲子里透着欢愉，看来心情不错。”

柳烟却心想，我怎么听不出曲子里有什么欢愉？只是觉得叮叮咚咚非常好听，而且～～很好看。李云弹琴的时候太好看了，因此那日在谷里，他用河水所做的便是李云抚琴的姿态。那美好的姿态早已印在他的心里，虽然总也听不出李云弹的每只曲子有什么区别，但总是听得沉醉。

“朕已传膳到李云园，云爱卿可愿留下陪朕？”

柳烟忙回礼说：“谢皇上恩典，臣还有紧急公务在身，请皇上恕罪。”

李云笑笑，皇上每次赶柳烟走都是传膳陪膳。不过这一招很管用，正常人都受不了跟皇上一起吃饭的折磨。

柳烟走后，皇上问李云：“后日二月二，朕要去祭祀，然后去皇田扶犁耕种，你一同去吧。”

李云有些犹豫，总待在李云园闷得慌，但是有文武百官，还有后宫嫔妃，那样的场合李云又不想参与。

思索片刻后李云说：“我还是不去了，人多吵得慌，不想凑那热闹了。”

皇上却说：“朕不是让你去凑热闹，朕是要你跟朕一起祭祀。”

李云震惊地望着皇上，继而苦笑。“皇上，您这是要置李云于千夫指啊。”

李云笑了。“皇上，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你了？”

皇上揉搓着李云冰冷的指尖。“朕只是想还能再给你什么。朕甚至连礼服都已经为你做好了。”

“哦？是什么花纹？别是什么九天凤舞之类的。”李云转移话题。

“当然不是，是团云朱雀。”

“不是红色的吧？”

“当然不是，是蓝色银纹。非常漂亮啊，不找机会穿真是太浪费了。唉，我只要想象着你穿着的样子，就心动不已了。”

“是吗？看来李云现在已经到了需要衣饰来装扮的年纪了，那日让小安拔了二十多根白发。”

皇上抚了抚李云的头发，微笑着说：“你总是要在正午的时候引诱朕么？”

李云苦笑。“李云慨叹年华渐老，这也是引诱？皇上您要冤人，谁受得了啊！”

两天后的祭祀李云还是没去参加，不过既然大家这天都出宫，他没理由傻乎乎地留着。这次他乖乖地带了六个人，不能惹恼了皇上限制自己出宫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只是出了宫门才猛然想起柳烟也得去参加祭祀系列活动，颇有些悻悻然，突然发现偌大的京都，出了皇宫除了云府，似乎无处可去。去风云楼喝喝茶听听曲儿算了，反正已经叫人送了信，柳烟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今天的阳烟真好，已经有初春的感觉了，李云心情不错。李云弃了马车，平日出宫都急急地赶往云府，很久没怎么悠闲地在大街上闲逛了。小安去买了一大包炒金豆，老百姓讲究二月二吃这个，几个人热热闹闹地抓着吃，连十二、十三来李云园久了，也随意了不少，不再过于拘礼。

路上依然许多人看李云，不过一看便知他们是达官贵人，也不敢多看。

正走着突然看见悦来客栈的大幡在风中飘扬，李云想了想，让小安去传信，只说万公子请尚公子前往风云楼一聚。不到半个时辰，尚宛儿就急急赶来。本来安远等人在包厢内陪着李云说话，见有客人来，便立刻退下。

李云站起来见礼。“尚公子来得好快，请坐。”

尚宛儿回了礼坐下，笑着说：“我去看皇上祭祀大典，本来是想看能不能找机会见到万公子，没想到你竟来找我。真是太意外了！”

李云亦笑。“我正好从悦来客栈门前经过，想着反正一个人，也不知尚公子是否有空闲呢，冒昧了。”

尚宛儿突然热切地说：“去我庄子吧，这里～～不方便。”

李云说：“尚公子在风云楼大可随意，尽情方便。而且李云也不能走远，晚些时候还有些事情要办。”

尚宛儿说：“风云楼是万公子的地盘，我倒忘记了。”

李云说：“风云楼是李云义兄的产业，因此李云在此比较随意，却不敢说是李云的地盘。”

尚宛儿笑了笑。“随便了，反正一样。你那位义兄骆小姐恐怕还要很久才能脱身，或许要几个时辰以后呢，万公子无需在此苦等。这一两日宛儿要离开一段时间，大概三月中才能再来，今日本就琢磨着怎么能见万公子一面，另外宛儿还有东西要送给万公子，只是却未带在身边，因此才想请万公子移驾。”

李云心里略有些惊异，尚宛儿似乎知道自己在等柳烟，也许他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他有时语句中流露出的意思显示他对自己很了解。他查过自己？既如此，那就去吧，看他还会有什么惊人之语。

出了风云楼，尚宛儿说：“宛儿匆匆而来，未及备车，坐万公子车如何？”

走进李云的马车，尚宛儿眼里微露出一丝惊异，继而便如李云一样，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笑着说：“今日他们不用怕丢了你。”

李云亦笑：“今天阵容齐整呢。对了，这两日，没人为难你吧？”

“没有，不过有人窥探。我想大概是你的皇上和义兄吧。”

“我跟他们说了你是我的朋友，不许为难你。”

“难怪！其实我都做好逃命的准备了。我那日的确有些胆大了，劫持万公子，这罪名～～吓也把人吓死了。”

“那怎么没逃？”

“想见你一面再逃，或者～～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逃。”

两人相对大笑。无论如何，跟这个人在一起挺开心的。李云暗想。

安远等人被招待在外堂喝茶。十二、十三总是不在视野内，但随时会出现在视野内，而老五现在是贴身跟随，此刻也跟安远一起在外堂喝茶。尚宛儿带李云进入自己的书房，李云一眼看见允静静地安置在书桌旁。

“怎么把允放到书房了？”

“万公子抚过的琴，不想被其他人看见，便收藏到书房里。”

李云轻笑。“那日我坐的椅子用过的茶盏，是不是也一并收藏呢？不过是一些物件罢了，尚公子此举未免太刻意了，不似尚公子的风格。”

“万公子认为我的风格是如何？”

“应如君名，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尚宛儿自嘲地笑笑，抬手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取出两本纸品。“这是两本琴谱，一本是古谱，宛儿曾试着演奏，但其间有一段无法连贯，不知是流传过程中有了谬误，还是宛儿技艺疏浅；另一本，是宛儿所写，一起赠与公子。“

“哦？哪一个是尚公子写的？”李云很感兴趣。

尚宛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万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万公子莫见笑。万公子回去一看便知。”

李云也不坚持此刻弹奏，便问到：“你说要给我的就是这两本琴谱？”

尚宛儿说：“是！万公子有天下最大的人疼爱，无论什么奇珍异宝都不在眼中，但这两本琴谱，一本是家传孤本，一本是宛儿亲写，却是别人无法得到的。”

李云微笑着收好琴谱。

“宛儿再来京都便已是春暖花开了，不知届时能否有幸与万公子一起赏青？”

李云避而不答，却问：“尚公子经常京都南方来回跑啊，只是京都似乎没有尚记的产业呢。”

尚宛儿笑着说：“万公子果然已经知道宛儿的身份，请恕宛儿不曾相告，因为宛儿确定万公子已经知道。万公子知道宛儿是何许人，正如宛儿知道万公子是何许人。京都这地方太排外，非要打尚记的招牌反而处处为难。宛儿自然有产业在此，但尚记和万记是竞争对手，恕宛儿不能相告。”

李云说：“也许万记和尚记可以有很多合作呢，强强联手，钱挣得更容易。”

尚宛儿说：“这样的话从万公子嘴里说出来让人很不习惯啊，总觉得万公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钱钱钱的。”

李云笑着说：“李云的义兄可是万记的当家人啊，所以李云也偶尔会留意操心万记的事情。”

尚宛儿说：“听说云庄两位庄主，一位神勇庄主，自然是万公子义兄；那位神仙庄主～～不知那位神仙庄主跟公子比哪个更象神仙？听说神仙庄主是万公子义兄的弟弟，万公子应该熟悉吧。”

赤裸裸的试探啊！李云淡淡地说：“那位神仙庄主因为不太管庄务，整日闭关修炼，什么事都不管，才叫他神仙庄主，外人以讹传讹罢了。”

尚宛儿却不甘心地追问：“可是当年洪城的老百姓都是亲眼见过神仙庄主，说那位庄主的确是貌美如仙。”

李云不以为然地说：“老百姓有什么见识。宫里随便拉一个宫女出去，他们都当仙女呢，真正的美人他们哪里见过！”

尚宛儿大笑：“我明白了，万公子的意思是神仙庄主跟您没法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