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骆柳烟回府后脸色不善,万李云等他跟自己说,等到晚饭后也没见他说什么,便按捺不住发问了。“烟,出什么事了?”
“这几日何以抒还来过府里没?”
“昨日还来了,怎么了?”
“他没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只是谈论琴艺,他还建议我把自己的曲子都编写成谱集,说我一人孤芳自赏暴殄天物,应该把他们流传下去。是发生了跟他有关的事情?别人说我与他的闲话了?”
骆柳烟叹口气说:“与他无关,是临海的那些流言,这么快就传到京都了。”
“流言便流言罢,京都一向流言多。”
“可是~~”骆柳烟欲言又止。
万李云微笑着拉住他的手。“可是比临海的更为不堪?让我猜猜,我现在所有身份全部曝露,万公子便是万李云,万李云又是神仙庄主,那么可是说我魅惑了皇上之后又勾引了你这个青年才俊,真是可耻可唾,而你贪恋美色有悖伦常却执迷不悟,真是可惜可叹?”
骆柳烟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尽如此,还有别的?”万李云收了笑容,意识到事态可能比他所想的严重。
“唉,也没什么,跟你猜得差不多。我便要执迷,便要不悟,能奈我何?”
骆柳烟越是不想讲,万李云越焦灼。“烟,你别逼我去问别人,不要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不好的事情。”
骆柳烟只得说:“就是~~唉,就是说我这紫卫统领是靠你问皇上要来的,不过这也算事实,不算造谣,所以我也不在意。”
万李云知道她嘴里说不在意,心里却十分在意,又问:“对万记有什么影响?”
“对万记倒没什么,只是说你这神仙庄主凭美色上位如此而已。”
万李云点点头,骆柳烟的神勇是有目共睹货真价实,但万记的兄弟心怀失望的应不在少数,万记的完美形象被颠覆了。“这一切还是因为万公子在京都人心目中的印象太不堪了,或者也还因为有些人对你妒忌。算了,任他们去说罢,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乐子,只是你传令下去,若紫卫、万记之人敢评说此事,决不轻饶,自以为正人君子看不惯的让他走人,要留下就必须维护自家庄主和统领。”
万李云说完后叹了口气。“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外面完全脱节。今天下午跟方先生聊天,他也神态一如往常,不过他早就该看出来了,只是不说而已,所以没什么反常。内院的本来就知道,外院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难道我现在这么不敏感了?”
骆柳烟说:“府里都是老云庄老万记的,是真正的自己人。修思他们早已知道你身份,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其实我真不在乎外面人说什么,不过有些家伙嘴巴太贱说得太难听。凡是让我知道的我都撕了他们的嘴,让他们没法说话。”
“你!你别把事情惹大了!京都的人或多或少跟朝廷宫里都有关系,碰上几个不知好歹的真闹起来也麻烦。”万李云深知那些流言绝不仅仅是言及他们二人的关系,必然有许多涉及床第之间的污秽之词,而骆柳烟恼怒的也主要是这些。
“闹大就闹大!难道我能忍受别人对你胡言乱语?留着他的狗命已经算手下留情。”骆柳烟狠狠地说。
万李云看着骆柳烟眼中泛起的那道凶烟,柳烟也有暴虐的一面啊。他叹口气问到:“你今天把谁收拾了?难怪回府来脸色那么难看?”
“就那个疯子良!今天散朝后他装出一幅扼腕叹息模样,说了许多羞辱你的话,倒是何以抒还说了句公道话,说不过是民间流言,他又说何以抒也是被你迷惑,说~~说你是狐媚妖孽祸乱南正,应当诛之。我哪里还能忍!我抡了他一巴掌,手指顺便划了一下,他的嘴就烂到下巴了。”骆柳烟边说还比划了一下,似乎这样才解气。
“天啊!你当着那么多群臣的面公然殴打朝廷命官,你~~唉,你太冲动了!都说他是疯子了,你跟疯子计较什么啊!你也没找个借口直接就打他了?”
“那哪能!我也得给自己留点退路。我说你是我的义弟,又是我云庄庄主,与公与私我都不能容忍他人对你的侮辱,那疯子良偏听流言便辱骂一位侯爷,按律应当诛之。”
万李云略略放下心,又苦笑道:“你也知道以律法处置,还暴打朝廷命官!打也打个内伤暗伤,上手就把人嘴撕了!我的烟啊!”
“按什么律,皇上肯定和稀泥,那他不是白骂你了,我早看他那张嘴不顺眼,早该撕了。”
“算了,撕便撕吧,至少杀一儆百,否则那些污言秽语泛滥影响大伙儿心情,只是以后别再自己出头做这些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明日在朝上怎么解释吧!”
骆柳烟闷闷地点点头。“你不怪我冲动惹事吧?”
“怎么会!若你任由别人当面侮辱我而置之不理,那我现在就要把你赶出门了,只是你别做那么张扬啊。”
“是啊,我也有些后悔,我有的是办法整他。我可以等他离我很远的时候让他狠狠摔个鼻青脸肿,我还可以控制他经脉紊乱而不立时发作,让他回到家才生不如死!”
万李云无语了,半晌才说:“这什么世道,把我纯朴良善的柳烟都逼成这样了!”
骆柳烟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万李云又不放心地又补充到:“烟,你明日姿态低些,总是你打人不对,该道歉便道歉,该赔偿便赔偿,除此之外不要多说,不要节外生枝,皇上自会处理。”
看了看骆柳烟依然郁闷的脸色,万李云微笑道:“好了,烟,陪我修习九天神功吧。”他希望通过入定平息骆柳烟的心情。
然而,这件事却不是放低姿态便能轻易抹平的。几个月前骆柳烟在程庭轩寿辰上揍了何以抒,但因为当事人没意见,所以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加之很快他二人便离开京都,这事自然便平息了。这次又一次公然暴打朝廷命官,有人便把前帐也翻了出来。万李云说的没错,骆柳烟从无名小卒一夜便升至三品大员,又有钱又有权而且皇上平日里明显可见偏袒之意,的确有不少人嫉妒。而平日骆柳烟又不太与人结交,让人觉得他有些有些恃宠而骄。
第二日一上朝骆柳烟便感觉皇上有意无意地望了自己一眼,心知皇上应该已经知晓昨日的情形,不知会对自己作何处置。不过既然自己是为了维护李云才惹的事,皇上应该也会维护他吧。
果然立刻有人呈上参他的折子,是冯子良同僚刘旭升。他先是痛哭流涕地描述了冯子良此时的惨状,因为嘴撕裂了,连喝药都很困难;然后捶胸顿足地痛诉骆柳烟的暴虐张狂,将上次程庭轩寿宴上骆柳烟说的“伤你,你不过是五品,我可以先斩后奏”这样的嚣张之语也引用出来,指出骆柳烟无视朝廷律法,滥用职权草菅人命,要求皇上严惩不殆以正朝纲,否则不能平众怒安人心。
这第一个参本送上去,竟然又有好几人一起参奏弹劾骆柳烟,皇上眉头皱起来。
“云卿,你如何解释?众卿所参是否属实?”
骆柳烟走出队列,跪在地上,沉思片刻后说:“臣想找何以抒大人对质。”何以抒闻言也立刻走出队列,跪在他身旁。
骆柳烟并不看他,只是问到:“何大人,请你禀告皇上,方才刘大人说的那些话,我可曾对您说过?”
何以抒摇摇头:“微臣不记得。那日程庭轩大人寿辰,大家把酒言欢喝得有些多,说过什么实在没有印象了。”
刘旭升怒视何以抒:“何大人你!他那日打得你嘴角流血,还说出如此嚣张无礼的话,你怎能说忘记了。今日很多大人在场,可以作证。”
何以抒平静地说:“小臣的确不记得了,再者众所周知小臣与万侯爷相交甚密,引为琴友知音,怎会发生如刘大人所说之事?”
刘旭升环望众位大臣,期待有人站起来作证,但当事人都一口否认,其他人心里难免嘀咕。
皇上转问程庭轩:“程卿,既然是发生在你寿宴上,你来讲讲情况。”
程庭轩答道:“启奏皇上,那日老臣寿辰,承蒙众位捧场,很是热闹,万侯爷还弹琴一曲助兴,技惊四座,只是那琴不凑手,竟被万侯爷弹断琴弦伤了手指,骆小姐便带着万侯爷离去了。那日老臣一直忙于张罗,也未曾注意是否有刘大人所说之事。”
皇上点了点头,转问骆柳烟。“云卿,这件事既然证据不足暂且放下,昨日殴打冯大人之事却是众目睽睽,你如何解释?”
刘旭升听到此处已然明白,皇上的语气明显偏袒骆柳烟,只是让他做出解释,只要骆柳烟能解释得通,这事便就又过去了。刘旭升突然有些后悔不该为冯子良出头,又有些恼怒冯子良平日里就是话多,言多必失,惹祸上身,碰到这么个只认拳头不认理的主儿,自找罪受!
虽然心中生了怯意,但刘旭升并不打算就此退缩,在他心里,若自己不敢秉公直谏据理力争那才是大大的不忠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