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菡一愣。
“这是定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也是明芷的母亲,出身书香世家,遥城田家。”汪氏拉过池玉菡的手,对她介绍道:“原是我要认你做干女儿,请她来做个见证人。”
池玉菡忙福身行礼:“给夫人请安。”
“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田氏说话冷冷清清的,也很直接,但却并未叫人觉得不耐烦:“你不必多想,愿意就点头,不愿意就说出来,很不必踟蹰犹豫。”
不论汪氏还是田氏,都是一府的当家主母,吃过的盐比池玉菡吃过的饭都多。她心里顾虑的那点事,两位夫人搭眼一看便明白了。
汪氏也早早就表了态,愿意认她做干女儿。并不是被盛秋菊要挟了,只做面子情。否则,也不会在池玉菡一进门,便打趣她叫干女儿了。
想通这些,池玉菡心里直是复杂得紧。她万万没想到,盛秋菊居然如此仗义,竟然说通盛夫人认她做干女儿。
便是这一层干女儿的身份,能给她带来多少方便、多少庇护?
“菡儿见过义母。”池玉菡垂眼拜下去。
盛秋菊的情,她领了。汪氏的情,她领了。田氏和汪明芷的情,她也领了。
日后有机会,她一定会还回去。
汪氏的眼中便露出笑意来:“可好,我有了干女儿了。这么漂亮聪慧,人又乖巧,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旁边,丫鬟将茶水递给池玉菡,池玉菡便双手捧过头顶:“请义母吃茶。”
“哈哈,我有妹妹啦!”盛秋菊高兴地一拍手,等池玉菡敬完茶,便一把拉她起来,瞪着眼睛道:“叫姐姐!”
池玉菡抿了抿唇,笑着叫了一声:“姐姐。”
“哈哈!”盛秋菊顿时高兴得笑起来,然后又道:“再叫一声!”
“把你轻狂的?”汪明芷走过来,掰开盛秋菊的手,拉过池玉菡说道:“我们年龄都比你大,你叫了秋娘,却也不能厚此薄彼。”
池玉菡便对汪明芷福了一福:“姐姐。”
“真好!”盛秋菊高兴极了,一手牵起一个:“走,给你们看看,我昨日收拾出来的地方?”
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孩儿,寂寞得紧,总想喊你们来陪我。表姐快出嫁了,眼下不来陪我,只怕日后更没机会。菡菡如今是我妹妹,陪我住下最是理所应当。我们姐妹三人,便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池玉菡听在耳中,无比动容。
见了盛秋菊连夜叫人收拾出来的院子,心里更是感动极了,攥了攥盛秋菊的手,小声道:“谢谢。”
“客气什么?咱们如今是姐妹了!”盛秋菊说道,见池玉菡垂着眼睛,睫毛颤抖着,说不出的惹人怜,不禁软下声音,同她说了一句软话:“我是喜欢你,想叫你陪我,才做这些的。我都是为了我自己,你不要有负担。”
池玉菡听了,垂下眼睛,点了点头:“嗯。”
“哟?”汪明芷看了看池玉菡的神情,抿了抿嘴,笑了一声:“秋娘难得正经说句话,却把人吓哭了,看来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池玉菡听了,顿时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抬眼看了两人一眼,抬手拧了过去:“你们仗着比我大,就来欺负我,我是好欺负的吗?”
她昨天还想,在这世上,谁又能指望谁?还自怨自艾地想,她谁也指望不着,只能指望自己。
但是凤子烨对她一片真诚,盛秋菊对她亦是诚心无比,便连汪明芷也接纳了她,大家都如此帮她,她却竟然认为,在这世上谁也靠不住!
全天下,最没良心的人就是她了!
三人一番笑闹着,半闹半抢地占据了自己的房间,又指挥着丫鬟开始布置,直到前面传来话,叫她们三个去说话。
三人便去了,却听到一则极震惊的消息。
“秦王对菡菡倒是一片痴心。”汪氏看着池玉菡的表情,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下人才传来信,秦王把五皇子给打了。就在街上,只用一只手,就把五皇子给打得面目全非,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究其原因,乃是秦王要去池府看未婚妻,路上偶遇了五皇子,便问他去做什么?五皇子说,要去池府。以他素来的禀性与名声,去池府能干什么?秦王立刻发了怒,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五皇子也不会白白吃亏,又看秦王吊着一只手,原是被魏王砍坏的,以为秦王好欺负,便还起手来。
哪知秦王虽然只有一只手,仍然打得他翻不了身。不仅脸上肿如猪头,身上也是惨不忍睹,甚至两只手都被卸了。
临走之前,还在五皇子的肚子上踩了一脚:“离本王的未婚妻远点!敢看她一眼,就挖了你的眼珠子!敢想她一下,就挖了你的脑子!”
这事就发生在大街上,闹得极大,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只为了一个池家小姐,秦王也是拼了,不仅跟魏王干仗,还把五皇子给打了。这是为了美人,不要手足了。一时间,没见过池玉菡的,都无比好奇起来。
后来不知谁又传出来信儿,说秦王把五皇子的子孙根都给打得重残,于是,围观过那一架的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难道秦王临走那一脚,没有踩在五皇子的肚子上,而是踩在了五皇子的那地方?
关于池玉菡的传言,更盛了一些。但是这一回,却变得恭敬许多——瞧瞧,哪怕是隔房兄弟呢,就因为觊觎了池小姐一下下,就被秦王打得重残。他们这些外人,胆敢嚼池玉菡的舌根子,是不想活了?
一时间,关于池玉菡的传言,全都变成了“池家大小姐美若天仙”“池家大小姐心地善良”“池家大小姐才华横溢”“池家大小姐命硬,与秦王乃是天生一对”云云。
这事闹得极大,下人们很快收集全了消息,报到汪氏面前。汪氏正与田氏说着话,听了消息,全都吃了一惊,然后把池玉菡叫过来了。
“我……”头顶着数道各种各样的目光,池玉菡不知说什么好。她也没想到,凤子烨竟然这么快就行动了。
老实说,昨晚上他那样哄她、劝她,发誓说给她报仇,她心里是期待的,但也没抱太大希望。凤子烨已经为了她惹了魏王,难道还要再惹一个五皇子?那毕竟是他的手足,皇上怎么看他?别人怎么看他?
“那小子倒真不错。”盛秋菊却抱起手说道。
“倒是个奇女子。”田氏打量池玉菡几眼,清冷的面上闪过一丝奇异。
她之前倒没瞧出来池玉菡有什么特殊的,只觉得池玉菡就是长得好了一些,言行举止也算稳妥,并没瞧出其他出彩的地方。但是眼下瞧着,倒觉得有些不同了。
换了其他女子,假使被魏王和秦王同时求娶,又被秦王爱惜到别的男子想她一下就被威胁挖出脑子,哪里还能眼神如此清澈?
是个守得住本心的,田氏心想,不由得偏头看了一眼汪明芷。她的女儿,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又看了看盛秋菊,但见盛秋菊一脸灿烂笑容,不禁心想,这个傻姑娘,一番热忱倒也有好报。虽然盛家是清流,不屑于攀扯裙带,但是有个王爷做干女婿,谁也不会往外推不是?
“这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了。”汪氏的眼中露出笑意。
她跟故去的老秦王妃有着莫逆的交情,自然也是愿意看着秦王府好的。因见秦王这些年四六不着,心里也是惋惜,有意说媒,但都没有好人家同意。忽见秦王自己开窍了,寻着一个满京城里再找不出来第二个的大美人,而这位大美人似乎也不嫌弃他的名声,心里面已是高兴起来。
前儿听说秦王提亲来着,还闹上了金銮殿,怎么不见皇上赐婚?汪氏心中想道,明儿递牌子进宫,到皇后那里打探打探口风,这门亲事究竟成是不成?毕竟,秦王无父无母,婚事只能由皇上和皇后点头。
“没事了,你们都去玩吧。”见池玉菡低着头,有些不适的样子,汪氏好笑地对她们挥了挥手:“就是叫你们来说一嘴,可没有旁的意思,该哪儿疯就哪儿疯去吧。”
盛秋菊才要问池玉菡好多话,忙扯起池玉菡的手,飞快往外跑了。
田氏顿时往汪明芷的身上看去。汪明芷不紧不慢冲两人行了一礼,然后小步踱了出去,往盛秋菊和池玉菡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田氏见了,微微点头。
“还是你教女有方。”汪氏忍不住有些羡慕:“我家秋娘就跟个皮猴儿似的。”
田氏瞥她一眼:“你何时舍得训了?”
汪氏连连捶腿:“哎,哎,后悔啊,怎么早没听你的呢,如今养成这么个模样儿?瞧瞧明芷,瞧瞧菡菡,哪个不比她仪态好?”
“嗤!”田氏冷冷清清地嗤她一声,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盛秋菊是汪氏老来得女,生了一堆小子,才生出来的姑娘。自小捧在手心里,舍不得骂一句,连个眼色也舍不得使。田氏以前还劝几句,但汪氏每次都是口头上应了,回头该如何纵容还是如何纵容,她便不劝了。
宫中。
“这个池中杰,真是天怒人怨!”看着堆得满满一龙案的奏折,清平帝的脸色黑如锅底。
自从昨日池中杰被关押入大理寺,匿名弹劾的奏折便如雪片般飞来。这还是下头呈到清平帝跟前,有理有据的。清平帝简直不敢想像,那些没理没据的,又该有多少?或者说,满朝文武,有几个是没写弹劾奏折的?
“他可真有本事!”清平帝忍不住讥讽,能被这么多人恨,池中杰也是头一份了:“若不是他有个好女儿,朕真想将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