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头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片茫然。两个小丫头绞着手指沉默,身体轻微发颤,想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夕颜也不催促,只耐心的喝茶等着。
饭吃的有些急,感觉胃里有些闷胀不适。夕颜喝了两口茶,便将茶盏搁在一旁。
幽兰深吸口气,按捺下翻腾不止的思绪,缓缓开口道,“昨夜,我跟墨蝶出宫之后,按照娘娘的吩咐,一路走得十分小心谨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我们顺着那天的路,终于走到了那片坟场。那里……那里……还是很阴森,我们也很害怕,可是不敢忘了娘娘的交代。于是我们看了四下无人,便开始动手挖起来。”
“然后墨蝶忽然一声惊叫,奴婢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嘴,问她怎么回事儿。墨蝶说她挖到了一块人头骨,奴婢们当时吓得要死,赶紧七手八脚的动手将那骸骨埋回去。正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在墨蝶身后发现一个黑影。那黑影隐匿在黑暗之中,奴婢看的不甚真切,只依稀觉得那人还有点眼熟……”
“是谁!”夕颜心急,一把抓住幽兰手臂,急道。
幽兰咬着嘴唇仔细想了半天,肯定道,“虽然奴婢只看了一眼,但奴婢肯定,那人就是那天我们看到与祺常在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他,他的脸我还记着。只是正当奴婢想要出手时,却忽然感觉脖子被人劈了一掌,然后……”
“为何会是他……”夕颜秀眉微蹙,露出费解的神色。
墨蝶幽兰又对望一眼,幽兰惭愧的接着道,“接下来的事,奴婢们就不知道了。”
“你呢?”夕颜又看向墨蝶,墨蝶努力回想半天,最终还是颓然道:“娘娘,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幽兰露出惊恐的神色。奴婢想要回头去看的时候,就忽然脑后一凉,然后.……奴婢大约就被打晕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可看清,是谁出手打晕的你?”夕颜看了看幽兰,问出心中疑惑。
幽兰咬了咬唇,费力回想一下,不确定道,“奴婢不敢确定,但奴婢当时正对着他,原本还想出手攻击。接着奴婢本人劈在脑后,打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奴婢似乎看见那人出手打晕了墨蝶。”
如此看来,当时便不止那个男人一人在场。另一个人又是谁?
如果两个丫头错身而站,那么墨蝶应该看见是谁打晕了幽兰才对。但她方才并没有说,可见她并没看见有人。
夕颜倒是不怀疑她有所隐瞒,这个小丫头没必要对自己隐瞒这么点事儿。
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还能是何人,在没有判断那个男人的身份之前,这后宫里谁都有嫌疑。夕颜不想武断判断,却也不会再允许自己有丝毫松懈。
见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夕颜虽觉无奈,但还是拍了拍她俩的头:“别怕,此时不怪你们,本宫可不是不讲理的人。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你们,就说明你们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说不定他已经在黑暗中观察你们许久了,你们能无意间发现也算是难得。”
“你们暂且好好休养,待伤好了,再仔细回忆,看看还有什么可疑之处。日后也该越加勤奋练习,不要以为会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横行无忌了。这皇宫藏龙卧虎,就目前而言,已有好几个人是连本宫都无法对付的。你们若不强大起来,日后本宫可就无所依仗了。”夕颜这话说的恳切,叫在场的几个听得心中激动,纷纷表着中心。
幽兰墨蝶哭了一阵,被夕颜招呼翠竹等人进来带走,嘱咐她们照顾好两个小丫头。
嘱咐完,自己则带着云珠出了侧殿。
身后两个小丫头神色有些许不自然,彼此相互望了望对方,都低下了脑袋。
一旁端着热水来的侍女笑了起来,半点没有不忿和怨念,“怎的,这般礼遇没有受过,觉得感动了?”
两个小丫头点点头,有些局促不安。
“你们两个啊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一世竟碰到娘娘这样好的主子。虽说咱们娘娘之前性子不好,对宫人很是苛待。可如今咱们鸾凤宫里,哪个不对娘娘心服口服。”说完,便将那盆子放在一边,用方帕染了水,给这两个小姑娘递了过来,道,“这也是娘娘特地吩咐人用雪水化开加温了的,里面添了两剂药材。说是见你二人脸蛋通红,怕是什么毛细血管什么破裂,以后长大了不好看的。”
“看,咱们娘娘多细心体贴,待你们多好!”
那丫头说完自个儿倒先笑了起来,以前的月夕颜叫人生畏,也叫人生厌。如今的月夕颜,却叫人从心底里觉得信服。虽然偶尔会觉得惧怕,但若本身没做什么亏心的事,娘娘对人便是极好。
墨蝶幽兰二人虽也不懂这“毛细血管”是什么东西,但总归知道娘娘是为自己好的,这么想着的时候就有些热泪盈眶。
想来方才夕颜在自己头上打的两记毛栗子,只觉得贴心温暖。便不再扭捏,双双结果方布,在脸上捂了一把。
有淡淡的馨香弥漫,沁入心脾。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两个小丫头抹了把脸上滚烫的热泪。
“我还真是羡慕你们两个小家伙,娘娘待你二人这般好,你二人替娘娘取件衣物就在雪地里面晕了过去。要是我啊,爬也要爬回来,将东西递给娘娘了再晕。”这身着绿色宫装的女子还在说些什么。
幽兰有些不解,挑了挑眉毛道:“衣物?”
墨蝶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幽兰的手不许她再说下去。
想来娘娘对外称自己是去取衣物时染了风寒所以晕倒,便顺着话道,“是墨蝶身子不争气,不过取个衣服叫冷风吹了一吹,便晕的不省人事。娘娘这样善待,叫奴婢心中很是不安。日后定当和姐姐多学学,好生报答娘娘大恩大德,才不辜负娘娘一番厚爱。”
眉目低敛,倒也不像是假装,尤其那“辜负”二字,咬得极重。
那绿色宫装女子听了先是一愣,立时又笑逐颜开,飞快点投,“说的极是,咱们深受娘娘大恩,自该时刻记得知恩图报。”
幽兰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接着道,“姐姐取得是娘娘的衣,幽兰取得是娘娘的簪饰。娘娘近来喜欢淡色简单的物品,特意叫司珍房打造了一批。幽兰小心翼翼的捧着,却不想还是不争气的跌了一跤,还偏偏撞着了脑袋。也不知娘娘的簪子带回来没有,若是就此寻不到了,奴婢可怎么同娘娘交代。”
那宫女听二人这么说,也没有起疑,将方帕收回来,端着水就要往外走:“原来如此,我还只道你们是染了风寒才晕倒的。你啊不光是自己跌倒,还拉着你墨蝶姐姐一起倒了下去,这成想二人都撞了个晕头转向,以后可不能这么冒失了。”
说完,便一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两个小丫头坐在床上,面面相视。
“姐姐……”幽兰刚刚开口,便被墨蝶捂住了嘴巴,摇了摇头。
幽兰一双小眼睛里面满是愁目之色,墨蝶也叹了一口气,松手道,“你现在也知道了,皇宫这个地方最是杀人不见血。不该说的话,便不能乱说,没得给娘娘惹麻烦不说,还可能赔上自己的小命。前日里咱们错手杀死的那个宫女,看样子也是在宫里做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人了吧?可是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也未见任何动静,也每个人过问追查。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么?”
“可是,我总觉得……”幽兰有些犹豫,小眼睛里面的水雾弥漫出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墨蝶一把将幽兰抱进怀里,道,“娘娘待咱们这样好,咱们只要不做不利于娘娘的事儿,便不怕那些牛鬼蛇神来犯。”
幽兰躲在墨蝶怀里,眼泪终于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啜泣道:“这皇宫里面好恐怖,好阴暗,好生累,我想娘亲,我想娘亲……”
…………
云珠扶着夕颜走了出去,有风细细拂过脸颊,绵柔的竟让人觉得温柔。
冬日里的风,竟然也会温柔,这般想着,云珠疑惑的询问传来。
“娘娘,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不仅与祺常在有染,功夫还如此的好?”
“我也不甚清楚。只是他频频出现,必然有所图谋,我们需要小心一些。”夕颜想起了那晚自己追踪那个神秘男子穿过御花园走进如妃的常熙宫,那男子的功夫确实比自己都高出一筹。
可惜当时惦记着还在埋骨地找东西的墨蝶和幽兰,自己没有进入常熙宫一探究竟。但此事到底是如妃的手段,还是障眼法,现在全都不得而知。
云珠默默点头,看出夕颜心中不快,想起上午在浣菊园中的欢乐,不禁也随之黯然。
这波诡云谲的后宫,真是一点让人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啊。
夕颜扶额长叹,抬眼望向窗外,晴空之中不知何时已是阴云密布。
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今天成功的算计了雪贵妃,可是暗中却有人一直在算计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