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夕颜眼前一亮，“此话怎讲？”
灭杀微微抬起头，“陈瑾便是莫家在后宫中的眼线。”
“竟有此事！”因为分外惊讶，夕颜的细眉不自觉地上挑，她愈发感觉到除夕宫宴之后的大戏即将发生。
“若不是有陈瑾在，莫家人不可能有其他手段和途径那么快获取宫中的动向。”灭杀也对这个调查结果非常吃惊，跟着云洛埙身旁那边多年，看着皇上一手打下江山，本觉得应该到了太平盛世的阶段，却不料背后的小人如此之多。
说到此，灭杀心中便忍不住佩服夕颜的果敢和睿智，若不是她对那陈瑾起了疑心，后宫如此之大，人如此之多，谁能怀疑到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太医身上？
而太医在后宫中又是这样地有机会下毒手，如果他有心设计，那么从皇上、太后到各宫妃嫔，似乎无人可以逃出那些隐匿在药材中的毒性和笑脸下的阴谋。
“陈瑾与莫家何种关系？”对于莫家笼络人心的方法，夕颜很是震惊，她如今最想了解的便是太医陈瑾的背景。
“回娘娘，陈瑾是雪贵妃的亲舅父。”
呵，你们莫家当真是玩转后宫了！
夕颜有些震怒，狠狠拍了拍桌脚。
灭杀并非婆妈的性格，可是见到夕颜这样生气，也忍不住劝一句，“娘娘还请看开，皇上嘱咐过属下，务必不要惹娘娘生气，还望娘娘以身体为重。”
得知云洛埙处处为她考虑，夕颜这些日子的操劳似乎也值得了。她抬手揉了揉额头，欲言又止。
“娘娘，如今已知陈瑾身份，可否要向皇上禀报，撤销其在后宫中的职务，以免不慎伤了娘娘。”
夕颜笃定地摇摇头，“万万不可，此时若擅动陈瑾，必然会引起莫家疑心，到时候要套出他们的狐狸尾巴就更难了。”
“是，属下明白。”
既然知道了陈瑾的真实身份，夕颜便更加想知道他究竟替雪贵妃做了些什么，“灭杀，那陈瑾在后宫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灭杀躬身汇报，“回娘娘，陈瑾替莫家收了大批官员贿赂，并暗中研制毒药。那些毒药大多数流往前朝，暗害朝中直言不讳的忠义大臣。待那官位空出，莫家再安排忠于自己的人顶上。”
“哼，做不到以德服人、以理服众便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偷梁换柱，蛊惑人心，实在叫人笑掉大牙！”
夕颜目光冰冷，就像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
昨日午间，夕颜还只是感觉会下雪，结果夜里便骤然起风，三更天时，雪花落在了夜里守院子的小晨子的鼻尖上，小晨子便兴高采烈地告诉了当值的兰香。兰香连夜悄声给夕颜多加了些炭火，因而如今夕颜这处仍然暖烘烘的。
雪花落，百花残。夕颜这是替云洛埙悲伤和惋惜，他看似祥和的朝廷中不知道委屈了多少赤胆忠心，就像一个好好的人，生了一些慢性病，不知道何时发作，只觉察到如果发作起来便会殃及性命。
灭杀观察着夕颜的表情，见她不再那么激动，这才接着说道，“娘娘近日在暗查的晴雪宫宫人失踪一事，属下也从陈瑾那里得来了些线索。”
“快说。”
“陈瑾手上有一味奇异毒药，名为化尸水。服下那毒药之人，死后尸身会化为灰烬，毫无总计可寻。”
夕颜倒吸一口寒气，现在算是知道云珠等人说的消失的宫人去了何处了。
回忆其自己曾经几次夜探荒坟地遇上的事情，夕颜觉得再好的局也会露出纰漏，于是抬头看向灭杀。
“冷宫入口的右侧有一扇小宫门，那是通往荒坟地之路。”
那个地方幽冷偏僻，灭杀只曾去过一次，现在听夕颜说起，却不知她是如何打算的。
“你去荒坟地再走一趟，留心些，会找到东西的。”
领了命，灭杀即刻离开，夕颜有些坐不住，痴痴地看着灭杀离开的那个小窗出神。
“娘娘？”
听见屋里没有响动，门外的云珠有些不放心，便轻轻叩了叩门。
“你进来罢。”
夕颜想象着化尸水的威力，心中惊骇于莫凌霜和陈瑾的心狠手辣。为了肃清她晴雪宫的环境，竟然狠心地可以摧残那些无辜的生命！谁不是爹生娘养的骨肉，进宫当差受尽白眼凌辱，最终还落得了死无痕迹的下场！
“娘娘可是受寒了？”云珠看夕颜额上冒着冷汗，不由得紧张起来。
夕颜拉着云珠的手，“你替本宫将墨蝶和幽兰唤来，本宫有事需安排她们去做。”
“娘娘先歇歇。”
近日，夕颜太过操劳，一点一滴的用心良苦都被云珠她们看在眼中，只可惜她们几人的智慧加起来也比不过夕颜的缜密心思，而她又是那样的隐忍和有所担当，凡事都掖在心中，凡事都为云晟国顾及周全……
云珠暗暗感叹，可惜无能为力，见夕颜扶着额头沉思，便替她捏了捏肩膀。
“娘娘，还是身子要紧哩。”
云珠看夕颜容颜略微憔悴，心中很是担心，忍不住要劝劝她。
“本宫没事，还是皇上的事情比较要紧。”夕颜没有睁开眼睛，她虽然闭目养神，可脑子里仍然飞速地重复着灭杀方才的一番话。
“但愿娘娘的这般苦心，皇上都能知晓。”捏着捏着，云珠能感觉到夕颜的肩骨愈发突出，显然是又清瘦了一圈。
对于云珠的感叹，夕颜笑得很浅，“圣恩难测，本宫只希望今日所有的努力不要白费就好，倒并不奢望着有多大的宠爱和奖赏。”
爱一个人，便盼着他一切都好，顺利，平安，享尽快乐。夕颜原先从未认真细想，如今想来，原来爱情会让人多一项技能，那便是不求回报的付出。
殿中片刻沉默，良久，夕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脸。
夕颜睁开眼睛，异常认真地问云珠，“晴雪宫中的灵犀，你是否也多日未曾见过？”
“灵犀？”云珠转了转眼珠子，回想这个人，而后微微蹙眉，“似乎的确有些时日不曾见过她了。娘娘何故突然问及她来？”
夕颜想起灭杀所说的化尸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娘娘可是觉得冷？奴婢给您拿衣裳去。”
其实夕颜身上已经披着火红的裘袄，这寒从心起，穿再多也是无用，她伸手拉住了云珠。
“不是，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娘娘惊讶什么？”云珠不解。
“你先替本宫寻墨蝶和幽兰过来，再叫容锦和兰香进殿，本宫问问她们可知灵犀的下落。”
云珠点点头，按照夕颜的吩咐先叫来了容锦和兰香。
容锦回话说，之前的确听其他几个小宫女说过灵犀被罚出晴雪宫一事，大致缘由是她未能照顾好主子。
“灵犀那丫头生得灵巧，不像是会做错事情的人呢。”兰香自顾自地寻思着。
容锦却不以为然，“换了是在别的宫，倒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谁让她伺候的是雪贵妃呢？哪怕是服侍得再好，主上一个不满意，那便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夕颜横了容锦一眼，“谁许了你这样大的胆子，在鸾凤宫中胡说八道！”
容锦吐了吐舌头，“娘娘您给我的！否则，谁借奴婢十万八万个胆子，奴婢也断断不敢如此放肆！”
巧嘴的容锦总有办法逗得夕颜开心，夕颜自然也不怪她，笑笑便过去了。
“你呀，也不怕睡梦中被鬼拔了舌头！”兰香看夕颜这样宽恕容锦的性子，有些替她以后行事担心，不由得就在旁边嘀咕了一声，偏偏又被容锦听了去。
“这后宫中坏透的人多了去了，那鬼要来拔舌头，第一个也不是拔我的！”容锦笑得灿烂，“鬼要拔的舌头太多了，他尚未拔完，天就亮了。天亮之后，又生了一批乱嚼舌根的人出来，鬼再来时，仍是拔不完，诶呀，怕是八辈子都轮不到我啦！”
听容锦这样一句一个鬼的，兰香赶紧呸呸呸，说要除了这晦气。夕颜则捧腹大笑。
“你呀。”夕颜笑得肚子都要疼了，“嘴巴真是没个正经。
不一会儿，墨蝶和幽兰赶来了正殿里。两个丫头看上去还是那样的水灵乖巧，夕颜有时候真舍不得使唤她们。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寻我二人来，可是有重要事情要做？”墨蝶一向聪明伶俐，说话也招人喜欢，夕颜对她是很信得过的。
对于墨蝶一举猜中的问题，夕颜点点头，“你二人悄悄去一趟晴雪宫，替本宫查查原来跟在雪贵妃身旁的一个名叫灵犀的宫女，看看她如今人在何处，再看看晴雪宫其他宫人是否有可疑之处。”
“墨蝶知道！”
“幽兰知道！”
两个丫头做事干脆果断，接了命令便悄悄离开了鸾凤宫中。
夜色渐深，兰香替夕颜剪了一截灯芯，然后又捧上热茶。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不到墨蝶和幽兰的消息，夕颜怎么都睡不下，如今是喝第三杯热茶了。
好在茶水见底时，墨蝶和幽兰被云珠领着来到寝殿，夕颜见了立马放下手中的杯子。
“如何？”
幽兰摇摇头，墨蝶轻轻皱了眉，“娘娘请恕罪……那灵犀，遍寻无踪。”
“那可有探听到什么？”
“回娘娘，也没有，似乎晴雪宫中人都互不熟悉，且对于某些事情显得格外讳莫如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