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霍承钧被冉旭突如其来的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
“狼心狗肺!亏爸妈生下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冉旭怒气腾地一下就从心底窜了起来,遏制不住地对他怒吼!父母竟然是死在他的手里,他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
“我狼心狗肺?我人面兽心?”他忍着脸上火辣辣地疼,妖媚的俊脸早已经变得扭曲,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已经眦目欲裂,“你怎么不说说你那个装模作样的好母亲!?是谁把我送进孤儿院,是谁害得我在孤儿院里让那些看护员恣意凌虐?是谁抛弃自己的儿子,让我被一个有虐待狂的人领养,害得我刚满十岁就差点死在那个老男人的床上?你知道我的生活有多苦吗?你所承受过的折磨还不及我当初的十分之一!一个女人连自己养了八年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不要,她的心又能好到哪去?我也是她的孩子啊,我也是她一手养大的,为什么她就能狠下心不要我?她这么做,才是最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人!”
“这一切不仅怪她,还怪你!你为什么要出生?你为什么要生下来抢走妈妈对我的爱?是你出生之后他们就不要我了,是你夺走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一生!”
“这关我什么事,我的出生也不是由我来决定的,又不是我让他们送走的你,我才刚出生,我能知道什么?你不觉得把责任扯到我身上太荒谬了吗?你委屈,你无辜,我何尝不是一样!”冉旭怒斥,把满腹的委屈发泄了出来。
“我就是恨你!你没出生的时候,我天天盼着你出生,我会做你哥哥,我保护你,我还把我喜欢的玩具都拿出来要送给你,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你一出生我就什么都没了……我在养父家里受苦,你却在家里活的那么快乐,有人疼有人爱,这不公平,这些爱本来都应该是我的!我不能让你一点苦都不受,我留你一条命就是想要亲手折磨你,被人欺辱的滋味很不好受是吧,可我这样被人欺辱了好几年!”
“我现在终于发现,你居然是这么愚蠢自私。只因为你的不幸,你就要让所有人跟着你一起不幸。就算你针对我,折磨我,我都认了,但是你不应该杀了自己的父母,就算他们有错,也错不至死,你怎么能有悖常伦,谋害自己的生身父母?你可以不给我道歉,但我要你去父母的坟前,给他们磕头认罪。”
“让我认错?做梦。”霍承钧冷笑起来,对此嗤之以鼻。
“你必须去,为你这些年犯下的愚蠢行为忏悔赎罪。在妈妈把你送进孤儿院以后,她和父亲曾经找过你数次,她后悔过,她想把你找回来。自打我知道你是我的亲哥哥后,我就开始派人调查当年收留你的那家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说,父亲和母亲曾经找过你五次,但那时你已经被人领养走了。我想,他们当初一定很后悔送走你。可你既然找到了父母,为什么不把话问清楚就要了他们的命?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们……是你把一场误会演变成为了一场悲剧性的灾难。”
“他们当初的想法是什么,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父母后悔过,想让我下跪认错就拿出证据证明给我看。”霍承钧一点认错的觉悟都没有,一脸死不悔改的和冉旭争执着。
“你要证据是吧,好,跟我回家乡一趟,我亲自拿出证据证明给你看。”冉旭放下狠话,嫌恶似地松开霍承钧的衣领。
她在怎么生气,也不会杀掉自己的亲哥哥。但是,不杀他,并不代表她不追究这些年来他带给她的伤害。
他因为儿时受到各种非人的遭遇才有了极度的内心阴暗,他一直徘徊憎恶与绝望,颓废和理性的边缘。
她要做的,就是不能再让霍承钧用这样古怪扭曲的思维方式继续生活。不解开他的心结,他就会永远纠缠着自己,一次次的毁灭她的希望和幸福。惩罚霍承钧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做回一个正常的人,永不伤害任何人。
当天,她带着霍承钧秘密乘上私人飞机,飞往了自己的故乡——陕西洋县一个叫“谢村镇”的小地方。
回到小镇里,她找到了认识自己父母的那位阿婆。
阿婆在见到霍承钧后很是吃惊,步伐踉跄的从屋里拿出一本旧的已经发黄的笔记本。
“孩子,这是你母亲在生前写的日记,她每天的心事都会记在这上面,你好好看看吧。”阿婆把笔记本交到霍承钧手上,用老人那独有的年迈声音对他说,“别恨你父母,他们其实很后悔当初不要你。那会农村的人都穷,也没多少文化,去医疗站给你检查,说是你身上长了瘤子,你们家当时条件也不是很好,交不起你的手术钱,就打算要第二胎,在把你送出去。他们也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可是等把你送出去以后,他们就后悔了,返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再那所孤儿院里了。”
“我曾经查出过这种病?”霍承钧接过那本日记,眉头紧蹙起来。
“那会城里没啥大医院,就是小医疗站,查出来的不准,用现在的话说叫误诊。你父母当时是真的没钱,又怕救不了你的命就跟我商量着把你送到孤儿院去,让有钱的人家把你收养了去。但你娘真的舍不得你,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把你送走当晚,你娘就从炕头上爬起来哭着喊着要找你,被你爹给拦下了。那会小旭刚出生,送走了你,你爹还要养小旭,日子不好过。”阿婆的眼睛不在向几年前那样清明,不可避免的染上了浑浊,她很费力地瞅着霍承钧,伸出一只手覆在霍承钧的手上,“后来,你爹当上了生产大队里的技术员,是电工,家里这才富裕起来。你们家一有钱,立刻就跑去市里的孤儿院找你,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就是没找到你。孤儿院的人不肯说你的去向,你娘就托人在市里问,打听了好多年呢。”
“阿婆,为什么这些事我之前都不知道?您也没跟我提起过。”冉旭在一旁轻声问道。
“你懂事以后,你娘哪敢跟你说啊。她怕这件事对你影响不好,还求村里的人不要声张。说是等你考上大学,再把这件事告诉你,谁知道你娘后来出了车祸……唉,她跟我说她对不起自己的儿子,说自己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每天求佛念经,就求佛祖保佑你平安健康。自从把你送走后,你娘就没杀过生……这些年来,你娘一直都惦记着你呢。”阿婆轻轻地拍了拍霍承钧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
“霍承钧,现在你知道了?我说的没错吧。这其实只是一场误会,却因为你的愚昧无知,你的偏执激狂,而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阿婆你认识,你手上也有母亲的日记,人证物证我都拿了出来,你该认错了。”冉旭说的不轻不重,视线紧缩在霍承钧身上,不放过他脸上出现的任何一种表情。
“不是这样的……我不信,我要看她都写了什么!”霍承钧错愕了一会儿,随即疯狂地翻阅起手上的日记来。
他一目十行,飞快地扫了几眼就迅速翻过一页。
正本日记都是他母亲的笔记,几乎每一页入目的都是她母亲发自肺腑的忏悔。几乎每一页,都写着他真正的名字——冉阳。
冉阳,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应该抛弃你。
冉阳,你在哪?妈妈找了你好久了。妈妈很想你……
冉阳,妈妈又去找那个院长了,但是院长始终不肯告诉我你是被谁收养了,我好担心,这辈子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你了?妈妈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你妹妹很懂事,她一看到我哭就会手在我身边给我递纸巾,跟你小时候一样乖呢。
冉阳……
整本日记,写的内容全部和他有关,记录着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不可能的,你不是不要我了吗?是你把我送到孤儿院的呀!”看完日记的最后一页,霍承钧已经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啊——”他突然咆哮出声,一把将手中的日记狠狠扔了出去。
“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的,我做错了吗?我有错吗?我不可能做错……”霍承钧双眼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戾地凸起,在一声暴躁的咆哮过后,他满眼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我用这双手,做了什么?我杀了爱我的母亲,我毁了自己的妹妹,我是个坏人?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我只想要回家,我想要妈妈护着我,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她要是没有把我送孤儿院该多好啊?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霍承钧在这片荒凉的墓地里时而咆哮怒吼,时而黯然神伤,无措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片墓地里埋葬着他和冉旭的亲身父母的骨灰,当初是赵宇擎一手安排将骨灰从院子里移到这里,父母合葬在一起,就埋葬在霍承钧眼前的这块墓碑下。
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霍承钧,冉旭眼中的冰冷渐渐消融,沉痛地望着他,眼底涌出一片苦涩,站在身旁的阿婆适时攥紧了冉旭的手,无声的安慰着冉旭。
“妈——”霍承钧忽然想起母亲的日记被他丢在地上,立马扑到地上,抱紧了日记本,连带着身下的黄土青草一并捧到怀里,匍匐在父母的墓碑前,终于痛哭出来,“我错了,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好笨,我怎么就不知道问清楚呢,我给你赔罪了,我对不起你和爸,也对不起冉旭。是我被仇恨和这些年来的委屈蒙蔽了双眼,只知道报复,我承认我变坏了,我变得不近人情,我变得喜怒无常,我喜欢看着别人痛苦。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我不是存心要变坏的。这些年来,我过得好痛苦,我以为折磨冉旭我就会变得快乐,是我想错了……现在我给您二老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