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德明看着那硕大的照片和夸张的报道，不由得紧起了头眉头！

  “德明大哥，那都是报社乱写的！安歌，安歌她昨日扭伤了脚，不便行走，炎冬这才带她去看医生呢，是不是呀，安歌？”陈夫人急忙打圆场。即便是她是个开明人，但也知晓这报道对安歌的名声有损，而作为父亲的富察德明看见了，又该是多么气恼。

  “额，爹……女儿不想你担心，就没有说了……”这是安歌第一次对父亲撒谎，免不了紧张得声音极小，甚至还有些颤抖。她不敢正视父亲的，心虚得如同做了弥天大错！可她更不能将事情的始末说出。

  富察德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沉地拉了女儿回房。

  这才合上门，父亲那边就将报纸狠狠拍在桌上！啪的一声响亮，吓得安歌一个颤抖！

  “爹……我……”安歌很想跟父亲坦白，但又怕牵连革命的学生，想了又想，还是闭嘴，静静站着。

  “我不管这些报社写了什么，但事情总不可能空穴来风！安歌你要记着，你是有婚约的人了！这辈子只能嫁给陈炎夏！哪怕他真的不要你了，你也绝对不能跟陈炎冬有任何的关系！他们是亲兄弟，而我们富察氏绝不能落下这种笑柄！”富察德明说得字正腔圆，封建而刻板。

  安歌则是听得心惊胆战，羞恼而委屈。她虽心中想法诸多，但不敢在父亲面前乱了规矩，只是乖巧点头，认真应下。

  这些事情若是放在其他女子身上，也许并不会这么严重。新中国成立，女性思想都先进不少，自然有巧妙的解决方法！而她却无法做到这般，或者说是被逼不能……

  只因父亲骨子依旧是满清贵族的血液，高傲得不容任何人践踏！而她，则自小就被这般教育着，身边的人，时刻提醒着她——

  你的名字叫做，富察安歌。

  从父亲房中出来，安歌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她有些找不到生活的目标了。曾经的她，一直被教育如何做好一个妻子，如今未婚夫不要她了，她伤心难过没错，可接触了那些为革命而努力的学生们，她好像忽然有种全新的认识，对这个世界，也对她的人生。

  只是，那些封建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加之富察家牢笼般的枷锁，让安歌无法逃离。她只觉那日的自由，只是南柯一梦。

  额头就这么撞在别人的身上，安歌也浑然不知，竟还傻傻地硬往前走。

  陈炎冬看着她，关心道：“没事吧？”

  安歌回神地抬头，那双乌黑的眸子泛着隐隐的闪烁，盯着青年总像是在顾忌什么，这张漂亮的脸蛋儿严谨得有些相是闺中怨妇。随即，她低下头，缓缓后退，侧身靠着墙壁而站，如下人一般如此卑谦地给他让道。

  陈炎冬见状，便知晓富察德明教育了安歌一番，可他作为晚辈也不能指责人家，只有劝慰一句：“委屈你了。”

  缓缓摇头，似乎并不想牵连他人。安歌明白，这种家中事，说出来就是家丑。

  安歌被教育多少跟他脱不了关系，陈炎冬也是有些自责的：“安歌，你若遇到什么苦恼，大可跟我道来，就算不能帮你解决，至少也能让你宣泄出来，好过一些。我哥虽不在身边，但我会替他照顾好你的！”

  陈炎冬正视她的眼睛，态度认真，宛若一曲阳光的音调，可以随时改写她此刻的悲哀。

  安歌缓缓抬头，望着他同样乌黑的眼睛，许久许久，好似想从这个和陈炎夏最为相近的人眼中参透些什么。想知道陈炎夏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娶她？

  若会，她便还是原来的那个富察安歌。

  若不会，若不会……

  “炎冬，你告诉我，炎夏大哥他到底会不会回来？”抬手揪着他的衣襟，安歌被逼得如此大胆起来。

  而青年只是望着她，似有为难地抿了抿唇，半天只能回答一句：“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这些天派出去的人不是没有寻到陈炎夏，而是联系到，可陈炎夏根本不予理会！无论陈炎冬亲笔书信，哪怕是电话联络，陈炎夏，他的兄长！都只有那么一句——

  革命在先，安歌在后。

  陈炎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安歌。他知晓她的成长环境，也懂父母的期待。他只是……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将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不想任何一人伤心罢了。

  “如果，如果他不回来了……”眸子中闪着泪花，安歌此刻是如此迷茫。若是陈炎夏真的不要她了，父亲定然会为了富察氏的颜面，将她随便嫁与他人，又或是由她孤独终老。

  一想到自己的人生将只有那么几条路，安歌由心底感到排斥。

  “不会的！我哥心中是有你的！”陈炎冬握住安歌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你要相信，我哥的心里是有你的……若是他真的不会来了，我也会替他照顾好你。”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如这金陵的雪花一般，落地即化，仿若从未下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