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女人总是最懂彼此的心,德妃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宁崇是双眼一亮,二话不说便起身离了长秋宫。他走的是偏门,在皇后新丧期间若是他们母子相见过于频繁容易惹人闲话。
宁崇回到了自己行宫后才出门去了如意宫。
“稀客,这如意宫迎来过不少皇子,平王爷一来算是齐全了。”安贵妃见宁崇一来,坐于轻纱屏风后是红唇轻勾,笑得狡黠而又耐人寻味。
这么多年想讨好安贵妃,借她宠幸求荣的皇子不少,他们的母妃出身卑微,注定不能让他们飞黄腾达。但安贵妃始终认为这些皇子生母在世,绝不会一心一意奉养她。枕边风往皇上那一吹,圣旨立即布下,无紧要大事,未成年皇子也不得随意往来后宫。
这个圣旨明摆着就是为安贵妃而下,长秋宫冷寂无人,泰合殿皇后金尊不得轻扰。那些小皇子明白父皇的心思,当即是吓得如见了猫的老鼠,各个是稳得不敢动了。
安贵妃这话就是告诉宁崇,我这如意宫来过很多皇子,唯独就是你平王爷没来过。而皇上曾有诏令,皇子无紧要大事者不得往来后宫,也是在拿皇令给他施压。
宁崇透过轻纱,望着那朦胧的身影,心中冷笑:“本王政务繁忙,极少往来后宫探望母妃。听母妃说这些年贵妃娘娘多有扶持,本王特来献上一份薄礼,以谢娘娘照看母妃。”
在六宫中,皇后最大也是皇后最能仗势欺人,但她还不至于去欺负一个备受冷落的宫妃。欺压德妃的大多是些小宫里的嫔妃,宁崇这是故意给安贵妃托大了。
安贵妃轻笑一声:“德妃妹妹这是客气了,后宫姐妹互相关照是应该的。来人,给平王爷上茶。就用上回靖王爷送来的那茶叶吧,本宫这殿中的粗茶恐不能招待好客人。”
宁崇眉头一蹙,用宁逸的茶来招待他,分明就是告诉他,宁逸比他隐情。这无形中是堵了自己的口,让他不要枉费功夫,废那口舌之功。
茶香轻溢,他心中来了兴趣。说起来这如意宫他还未曾踏足,都说安贵妃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他今日就要见识见识。
“三弟送的这茶真不错,不知他是从哪弄来的,劳烦娘娘告知,本王也给母妃弄上几两。”宁崇话语闲散,“娘娘也知道,这么多年母妃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以茶养养身子,或许能延年益寿,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若是德妃娘娘归天,那他就可出继在其他妃子名下。
安贵妃目光轻启,这时她才正眼望了一眼纱屏之后的人:“瞧王爷这话说得,太医令里珍稀药材是数不胜数,天下名医也尽在其中。什么病能将妹妹折磨至此,王爷怕是多虑了。”
宁崇摇头,叹息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啊,母妃常居长秋宫那阴冷寒湿之地,骨子里是都透了风寒。那刺杀一事后是整日心神不宁,比以往是憔悴了百倍。”
安贵妃也是跟着叹息:“也是的,别说德妃妹妹,本宫自那妖魔上身后,这身子就像被抽空了魂似的。半夜是睡不稳,白日是浑身酥软无力,倒像是已七老八十了。不过说起那刺杀一事,本宫听说靖王身边那小侍从是失踪了,也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宁崇目光轻闪,手中茶杯是怔在半空:“有这等事?”他斜目回忆,发现好像在宁逸身边真没看到过谷青阳。
“本宫也是听人说的,靖王是往大理寺报了失踪。你说这宫里失踪的人日日都有,值得去大理寺报的,可不就是只有他那身边人了。”安贵妃说道。
宁崇目光徒然骤缩,死死盯着那屏风后的一抹朦胧人影:“娘娘身体不好,本王也不多叨扰。就此告辞,望娘娘保重玉体。”他起身随意行了个礼,甩袖便是快步离去。
安贵妃也不多留,只让身边太监送客也就罢了。她唇角勾起笑意,轻轻冷哼一声甚是不屑。
不多时,送客的太监回来将那礼盒打开,低声道:“娘娘,平王爷送的是一对玉璜,不知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安贵妃看也没看一眼,只拂袖而起推开窗户,望着天边的残云翻卷,冷道:“这宫中雕栏玉砌,最不缺的就是玉璜。平王献礼是假,来引蛇出洞是真。即是有这份‘心意’,本宫若是不回一份礼,那便太无趣了。”
太监低声不语,他是宫中老人,对这等伎俩也是心知肚明。
“将这玉璜送到大理寺去。”安贵妃目光一凌,嗓音也是瞬间变得冷冰无比。她是后妃,莫名收到皇子献礼很容易招人闲话,更何况她先前还跟皇上吹了太子的闲话。
这太子亲王都往她长秋宫来,若不找大理寺做个见证,日后有人攀咬她,她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马场中,宁逸是听了王公公的回报,他随手将马鞭抛弃,勾起一抹潇洒不羁的笑:“二哥这是也坐不住了,也好,这狗咬狗倒省得本王费功夫。要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王公公一脸为难,摇了摇头:“王爷,这宫中失踪的人就没一个是能活着被找到的。谷统领,怕是凶多吉少了。”
宁逸眸光轻动,面色黯然。在他被捕入大理寺后,谷青阳便不知所踪,不用说定是在那段时间有人做了手脚,废了他这左膀右臂。不是太子便是宁崇,但无论是谁都一样,人怕是都回不来了。
“王爷,人命自有天定,若谷统领命不该绝那他定安然无恙。眼下奴才只担心,叶家小姐那计真的能成吗?”王公公缩起脖子,略有一丝惶恐。
宁逸瞟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在宫中游走多年,后宫内院外庭对你而言是比自己家都熟悉。这魑魅魍魉都见过,与那刻薄后妃也是打过许多照面,如今置身事外倒还怕起来了?”
王公公吞了口唾沫:“奴才是担心王爷,太子平王互相攀咬,王爷你是单摘出来的,以皇上的心思怕不是最先怀疑你。”
帝王多疑,这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太子平王相斗多年,我都是被摘除在外,父皇若要怀疑我,只怕也晚了些。”宁逸目中深意,不屑一笑,“你只管做好我交待的事,其余的不必多理。只是若遇到棍棒之刑,可千万挺住了。”
王公公听得这话,反倒是笑开了:“奴才在这宫中是被打骂大的,什么棍棒打杀没见过。若动了真格,奴才反而不怕了。”
主仆相识一笑,虽是尊卑有别,但此时二人似是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