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贵妃是后宫中妃位最高的妃子,外戚安分无争,无人入朝为官,只在地方做着小官小吏。这对皇上来说是个做皇后的不二人选,但唯独她没有子嗣,成了唯一的绊脚石。
皇上若册封她为皇后,那就必须过继子嗣。但越过平王册封幼庶,这难以让人臣服。所以,至今皇上还在权衡利弊,没有提及封后立储之事。
“皇后德妃接连遇刺,宫中禁卫是越发严密,平王要想暗害安贵妃,只怕比登天还难了。如今祸事不断,他不会做这等引火烧身的事吧?”白玉书问道。
叶香君冷蔑一笑,道:“白大夫这么说就真太不了解平王了,他与太子不同,手下谋士众多,总有人能给他想出万全之策。他只是在等一个契机而已,届时即可浑水摸鱼又可祸水东引。”
白玉书心中惊颤,他已想到那所谓的契机是什么。
这个契机,皇上在等,安贵妃在等,没想到平王也在等!
外番入朝。
这可是三年才有一次的盛况,届时城门大开,外族纷纷涌入京都,龙蛇混杂。这当中难免会混入一些不轨之徒,只是这些人里有外族刺客,也可有京都暗卫。
今年入宫纳贡,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白玉书不禁渗出了一丝冷汗。
“到了。”叶香君目色平和,只轻唤了一声便下了马车。
麦浪翻滚,一片金黄,比起上次来时如今已是快到秋收时节。这放眼望去不再是荒芜,而是生机勃勃。
几个汉子围在麦堆边谈笑喝酒,一小撮火苗上架着小铁锅,飘散出阵阵肉香。他们面色微红,看上去已是有七八分醉了。而这时,一个目光炯炯的人朝他们走来,眼中含火。
“麦堆边生火,火星若烧了麦,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人嗓如洪钟,一听便是内力雄浑。被他斥责的人是连忙用土将火堆掩埋,低头认错。就在这低头抬头之间,那些人是看到了山道上的白玉书跟叶香君。
“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叶香君低声轻道,蒙上面纱是朝着那目光雄浑之人是颔首点头,款步走了过去,“曾校尉,别来无恙。”
曾安抱拳拱手,对她的到来是略有一丝诧异:“托大小姐洪福,还算过得去。犬子偷入京都,定是给大小姐添麻烦了。”
“校尉言重了。”叶香君淡然一笑,“令公子入京后只向我打听验考禁卫的事宜,之后便再没见过,谈不上什么添麻烦。数日前太子宫变,传闻令公子救驾有功,不肖三年定能高升,这都是校尉教子有方。”
曾安并未有多少欣慰,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个逆子是头一回忤逆我,这闯出名头来到也罢了。不知大小姐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白玉书心觉奇怪,怎么儿子立了大功,老子却并不高兴呢?
叶香君撇了一眼曾安身后的人,低声道:“自是有要事前来,还请校尉借一步说话。他们虽是校尉您多年部属,但有些事,相信您也从未对他们提及过。”
曾安眼眸忽变,面容也是警惕起来。
他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两人便绕到了庄子后面的篱笆园里。此处静谧无声,这人的脚步声都在耳朵里回荡。
“校尉是习武之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叶香君给白玉书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将那牛皮信取出,摊在案上。
曾安缄口不语,只是看着那信。
“这封信是校尉托人送到我宅子上,怎的我来了,你倒不敢相认了?”叶香君低声冷语。
白玉书心里一震,猛然是扫了曾安一眼,他是肃亲王府旧人!
“大小姐这般开门见山,想必是有十足证据了。”曾安忽而一笑,肩头也是彻底松了。他目光一凌,抬眸望向白玉书,“这位公子想来就是肃亲王当年救下的那个小乞丐了。”
白玉书颔首抱拳,心中惊讶对方怎会知道他的过往。但这一语道明,也就证明曾安就是肃亲王府旧人!
“当年肃亲王将你从御史公子的手里救下,还命人将你送到太医令,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现身为亲王殿下伸冤。”曾安目光略有一丝水润,望着白玉书是情感交杂。
“救命之恩,唯有来世衔环结草以报。亲王殿下待我恩重如山,这杀身之仇我必粉身碎骨为他报仇!”白玉书沉声道,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当年险些将他虐死的人是御史公子。
曾安挺直胸膛,抱拳朝天:“我曾安本是一介莽夫,承蒙亲王殿下提拔做他的带刀侍卫,而后又被举荐到大将军身边做马前卒。让我有了扬名的机会,这份恩情,曾安必也是难以为报。”
他回看叶香君:“叶大小姐入住太子私宅,探访誉明山庄,还能寻到老夫。莫非,亲王殿下对大小姐也曾有恩?”
肃亲王二十年前亡故,那时叶香君还没有出世,根本谈不上什么恩情。曾安这问话,其实是一种试探。
“肃亲王与我无半分交情,只是娘曾做过他的守卫,更因此而莫名亡故。我要寻的是娘的死因,这当中与肃亲王也脱不开关系。”叶香君如实以告。
曾安眸光一怔,道:“凤眉将军,难道也是?”
也是?叶香君精准捕捉到了这两个字:“校尉可是知道什么内情吗?”
曾安哽了哽喉,沉思了半响才说道:“传闻肃亲王是被毒害而死,我本是不信的。但当年负责守卫誉明山庄的护卫是失踪的失踪,病故的病故。就连给肃亲王看诊过的太医,也是下落不明。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得不让人心疑。只是我没想到,凤眉将军也没能逃过一劫。”
他听说凤眉将军是体虚病死,但一个长年习武的人,怎么可能病到体虚。叶香君身为其女寻来此地,他心中的疑惑也坐实了。
白玉书喉头一梗,那下落不明的太医中,就有他的师父。他抱拳颔首,道:“校尉与我同受肃亲王恩泽,如今他枉死他人之首,我等定要为他讨个公道!”
曾安缓缓点了点头,看向叶香君:“大小姐有什么想问的自可询问,我定知无不言。”
叶香君低头瞧着那牛皮信封,道:“这封信曾校尉未留只言片语,但定是有话陈情。我就想知道,等校尉试探出我们的忠心后,打算告诉我们什么?”
这一语终了便是一阵沉默。
曾安眸光变得暗淡无比,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周遭的一切都是变得阴冷低沉。
“我想说的你们未必会相信。”曾安嚅嗫开口,“事关靖王身世。”
叶香君心中一紧,清冷的目光是彻底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