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没有那个运气,都说翰林院的仕子们以后都是飞黄腾达,扶摇直上的人物,而他却是个被下放下来的。
韩景恒不是没抱怨过,圣上的旨意,他抱怨也没用。
同时,翰林院也是个穷苦的地方,穷翰林穷翰林,这句话也说的没错,因为是为圣上直属办事儿的,所以大多没什么油水。
不过这位赵大人因为身家底子厚,倒是在穷翰林之中显得特别显眼。
凭借岳父户部尚书的正一品职位,韩景恒却是不必对眼前的这位赵大人的胞弟有什么敬畏的,只平常交往就是。
这原是一件美妙的事儿,不太美妙的是,他现在只是岳父大人身边的笔录……
何其的悲伤?韩景恒一双眸子散发着幽幽绿光,盯着白大人,让白大人心里有些颤颤,哪个他都不敢得罪。
虽然升迁的事情,不是赵大人主管,但京城的关系复杂,哪里是他能得罪的?
白大人心里苦啊,连嘴巴里都跟吃了苦黄连一般,说话很是没有底气。
“赵族长,本官是奉了梁王殿下的旨意,要求苏州府的梁商配合朝廷赈济灾民,南阳府民不聊生,江州府富裕,梁王殿下准备从江州府调遣粮食往南阳府,希望你配合抽调粮食的事情。”
白大人没敢提银子的事情,实在是他也拿捏不准梁王殿下到底准备准备付银子。
若是梁王殿下没钱,还想要赈济灾民,不是他说,天底下哪有什么傻瓜?
亏本的买卖,那个商人愿意做?“还有一件事儿,本官希望赵族长能在江州府的梁商之中做一个领头,率先下调粮食的价格。”
赵族长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位子,听着主位上白大人的吩咐,并未露出半分情绪。
“既然是梁王殿下的旨意,我等怎能不配合?下调粮食价格的事情,小民这就吩咐下去。”
赵家的良食铺子,在江州府开的最多,算是龙头企业,他们只要降价,旁的梁商自然会跟着他们一起降价。
领头作用赵家已经做了,赈济灾民的粮食,总不能也是他们赵家一家出吧?
赵族长心里有一个尺度,他的兄长位于翰林院掌院学士,对朝廷的官员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便是梁王殿下的事迹,以及这位殿下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他都知晓的一清二韩。
这时候,他若是敢冷眼旁观,不说天底下的骂声,就是梁王,都不会允许他们赵家在江州府称王称霸。
“白大人,您也知道,我们赵家是商人,我们也要吃饭,粮食价格下来了,赈济灾民的粮食价格,我们赵家也可以适当的降低,您给个数也好让小民心里有数,是不是?”
在场之中的谁都不傻,圣上既没有下旨意拨款赈灾,也没有给梁王圣旨就地解决赈灾款项,亏本的买卖,总不能全让他们赵家担上吧?
这下子白大人是真的为难了。
他心里有底气,也只是因为手上又梁王殿下的亲笔信,银子,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白大人头疼,瞧着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半句话不说的魏同知,郁闷的要死。
“赵族长,非是本官诓你,梁王殿下书信上并未提银子的事情。”白大人觉得有些羞恼,这种事情,实在是丢人。
将亲笔信让人递给赵族长,白大人心里依旧难受的要命。
“对了,这位是前任户部尚书的笔录使,也在梁王殿下身边挂了一个名头,你若是有任何疑问,问过这位笔录使就是。”
被毫无疑问的推了出去,韩景恒笑着将手里的茶盅放在了桌子上。
“赵族长,您知道,在江州府的时候,梁王殿下也没有银子,而我们大人在江州府愣是凑齐了前期的赈灾物资,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江州府不如苏州府繁华,但是该有的,一样没少。
赵族长早救成了人精,羊毛出在羊身上,上面需要银子了,下面的能没有眼色不给?
或许江州府的银子是梁王殿下亲自去要的,也或许是被贬的户部尚书芮大人打上门抢来的,谁知道呢?
可是在苏州府,他并没有见到梁王,也没有见过梁王殿下的笔记,谁知道梁王殿下真的假的没有留下银子?
“这位笔录,芮大人是江州府的知府,本就是当官之人,配合梁王殿下的旨意也是理所应当,可小民是商人,商人重利的道理,您应该不是不懂吧?”
再者,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到南阳府定然会所剩无几,分到他们身上的,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没多少。
朝廷上头那位,对银子可是看中的很,谁知道他们先把粮食送到了南阳府,解救了南阳府的困境,上面这位会不会心疼银子,不拨款了?
到时候当他们是大发善心,情况好的,没准还给给他们一个大善人的牌匾,他们找谁说理去?
这话赵族长不会直接挑明,也应承了救济粮的事情。
“白大人,有梁王这句承诺,我赵家也不会真的不出粮食,只,倾尽我赵家的力量,也段然不可能一下子将全部粮食都拿出来,这样吧,我赵家出四成,剩下的,还望两位大人去别的商户游说,如何?”
五十车粮食,出四成,已经算很好的了。白大人心里忐忑,悄悄的揣度韩景恒的脸色。
据说,这位也是深得芮大人心思的笔录,也是梁王殿下派着跟过来的,应该能做主吧?
白大人忐忑的心思,韩景恒不懂,不过二十车粮食,在还没有银子的情况下,已经差不多了,毕竟,苏州府粮商还有许多。
便是雁过拔毛,也不能可着一只大雁死劲儿拔毛。
“赵族长高义,二十车粮食已经足够,我代表梁王殿下和芮大人谢谢赵族长,也会将赵族长的善心告知南阳府百姓!”
原本想说告知圣上的,不过被小妻子磕哒敲桌子的声音给顿住了话头,不免想的有些多。
翰林院的赵大人,应该是不太想因为赵家赈济灾民的事情被圣上夸赞吧?毕竟,赵大人一直是穷书生的代表,尽管内里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赵族长更直接,嘉奖不需要,在梁王面前路面,也不需要,他要钱。
并且,这个要钱的法子,还很是新颖,眼看着已经到了中午饭的时间点,赵大人拱手作揖,很是为他们考虑。
“虽然小您很想邀请诸位大人在寒舍用膳,但是想到诸位大人还要筹集赈济灾民的粮食,小民便不敢多留诸位大人了,免费耽误诸位大人的行程。”
不按套路出牌,白大人有些脸红,实在是他们有些太过分了,以至于主人家非但没有将他们当成是上宾,反而当成瘟神一般,着实有些令人郁闷。
一行人出了赵家的庄子,顿时有些大眼瞪小眼。
芮若瑶有些禁不住饿,早就钻进了马车里面,从车里的暗层里面拿出点心吃上了。
虽然,点心有些冷,好歹能垫垫肚子,是不是?至于凉水,她是没准备喝,上午已经喝了一肚子茶了,不渴。
韩景恒就没那么好运了,合着两位大人并几个侍卫,没一个有计划的。
“两位大人,不如我们先回城里面找个饭馆先吃饭?吃完饭再去商讨接下来要去谁家,如何?”
总不能站在这里吹冷风吧?
白大人和魏同知没有意见,实在是他们一早上喝水喝的多,去了趟茅房,肚子里就啥也没剩下,饿得厉害。
至于赵家的点心,他们两个事碰都没有碰。
“白大人,咱们去雁西湖餐馆去点上两个小菜吃吃,吃完了再去下一家,也好让赵家与其他几位大户传传消息。”
赵家是领头家族,只要赵家肯往外递话,想来他们筹集剩余三十车粮食,还是很轻松的。
只可惜,魏同知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赵家肯做赔本的买卖,别人家就不愿意了,赵家朝廷有人,他们可没有。
朝廷有人好办事,朝廷没人,光脚不怕穿鞋的,凭什么他们要顾忌虚无的名声?
酒足饭饱,酒没有,大米饭也不管够,反正韩景恒是没吃饱,就连着去了与赵家威名相差无几的刘家。
刘家是盘踞在苏州府的大户,改朝换代都没让刘家没落了,反而因为经久累月的沉淀,越发的积极向上了起来。
民不与官斗,刘家不怕事,却怕坏了名声,几乎主人家都没出面,十五车粮食已经送到了知府。
白大人有些不相信,直愣愣的看着粮车上的欠条。
欠条很是醒目,纸张也不小,负责押送的小厮拱手说道:“两位大人,我家老爷说了,粮食降价的事情我们老爷应了,我们刘家不如赵大人家底蕴厚,十五车粮食已是极限,另,这个欠条是按照良心价给您的,还望朝廷能早日拨款赈灾。”
银子是个整数,十五车有多重,上面也写的清清韩韩,甭想赖账。
白大人是率先拿起欠条的,想要将欠条转手给韩景恒,不过韩景恒没接。
“白大人,这欠条既然是刘家给苏州府的,放在您手上再合适不过,当然,您也可以将欠条攒着,回头一并交给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