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盐,官盐和私盐两个,真的是差远了,难不成芮大人准备从官盐上对他们下手?
江夫人越想,心里越颤悠,自家大人的事儿,作为枕边人,江夫人还是能够猜到一二的。
不过,江夫人在后院倾轧了这么多年,该有的心思还是有的,谁知道韩夫人这么说,是不是在炸她们?
“韩夫人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你也知道,我们江家并不富裕,我家大人更是政治清廉,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
不过这事儿她是挤在心上了。
芮若瑶笑的很是深沉,淡淡的说道:“江夫人能这般说,我就放心了,毕竟,江大人也在盐运司的位置上呆了这么久,该是清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芮若瑶点到为止,刚起身,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轻声说着。
“如果江大人做了什么对不起黎民百姓的事情,倒是可以趁着这次南阳府雪灾的事情帮着疾苦的苦命人,也算是为自己赎罪。”
轻飘飘的话,犹如千斤般沉重。
江夫人着人将芮若瑶送了出去,还让有功夫的小厮远远的跟着韩夫人的马车,瞧瞧韩夫人都去了哪几个人家。
而江夫人则是火急火燎的去找自家大人去了,这么重要的事儿,总得和当家人商量商量。
江大人才被诸葛家的大儿子放了回来,小酒美妙,喝的一身醉醺醺的,身上还多少带着点儿胭脂水粉的味道。
江夫人厌恶的皱着眉头,还是忍着将人给扶到了桌子旁边。
“去,让大厨房将醒酒的酸梅汤呈上来一大碗,给你家老爷灌下去。”
都到了这时候了,竟然还敢和诸葛家的大小子厮混,这是看着芮大人走了,心都跟着飞了咋着?
江夫人的怨念,顺着一大碗的酸梅汤灌进来江大人的嘴巴里,消散了不少。
江大人皱着眉头,酸的嘴里直接冒酸水,怒瞪着小厮,在瞧见一旁站着的夫人顿时哑然无声。
江夫人见到江大人这般,很是泄气,“老爷,本夫人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和您说,您是先听哪一个?”
其实她根本没有给江大人选择的机会,就开了口。
“好消息是,芮大人已经离开江州府了;坏消息是,江大人官复原职,去京都胜任户部尚书去了。”
江大人瞪着一双已经,被江夫人瞅着心里发毛,立刻大声反驳了回去,“你看我做甚!”吓死人了。
只,江夫人从小就信奉一句老话,越是心虚的人,叫的越大声。“老爷,您心虚了,是不是?”
即便江大人没有吼出声来,她也隐隐约约察觉出来了,盐矿出产多,朝廷的官盐、精盐,都从盐矿里出产,精盐工序多,被洗出来的粗盐,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而这部分粗盐,是不计算在供奉到朝廷的官盐之中。
久而久之,就成了私盐,供底下的人慢慢偷运出去。
这个可比在盐场干活的百姓获得的利润大,也成了江大人银钱的主要来源,也是私底下的黑色收入。
“老爷,您觉得,梁王殿下和江大人辅一上任就去盐场查看,是为何?”
江大人浑身透了冷汗,被贬的芮大人,从未被他放在眼底,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梁王身上,只是渐渐的,他见梁王对盐场的事情不怎么关心,他也就没当一回事。
可现在仔细想起来,梁王是没当回事,但是芮大人,可是对盐场,对农户,对商户,都很是关注。
以往被忽略的,现在想起来,着实让人胆战心惊,这位大人,似乎来了江州府,都没有停歇过……
枉他还自以为聪明,不屑于芮大人一副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下江州府商户银子的丑陋嘴角。
亏他还在诸葛家父子跟前说,芮大人的吃相多么的丑陋不堪!
这下子打脸来的措不及防,江大人都悔死了,心肝都要悔的青了。“夫人,您说,本官还有回头路吗?”
早知道芮大人还在江州府要募捐银子的时候,他就不那么抵触推辞了,拿出来的一点儿银子,还是看在梁王殿下的面子上!
江夫人瞧着自家大人这副鬼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叹了口气,实在是看不上。
“老爷,您做了多少,臣妾不知道,不过,臣妾可以告诉您,咱们家若想保全了小命,外面的灾民就是咱们家的救赎,您瞧着办吧。”
把话一撂,江夫人就不准备和这个视财如命的夫君说话了,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江大人拽着起身要走的江夫人,紧皱着眉头,“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本官去救济灾民?凭什么?”
他又不是开慈善堂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让他花钱费力不讨好,养活一群乞丐?
江大人对银子很是看重,这得益于江大人少年时期的艰苦经历,一分钱难倒一个英雄汉,诚然,那时候的江大人,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穷书生,连笔杆子都买不起的。
没饭吃,不下地干活,还总是以读书人标榜自己,假清高,无论拿一个,对江大人来说,都是硬伤。
所以,江大人熬出头之后,虽然不是大奸大恶的贪官污吏,手也不干净。更不用说让他把到手的银子吐出去了。
江夫人显然不太能理解江大人要钱不要命的行为,再好的脾性,也抵不住遇见个浑人。
“老爷,你想死也不能拉着我们母子!来人,将大人扶进里屋歇息,李管家,开老爷库房,准备赈济灾民!”
“你敢!”江大人一个高蹦,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江夫人果决,不仅将自家库房掏出去一半,还飞快的安排了三个亲生女儿的婚事。
至于两个儿子,江夫人没法,只能盼着芮大人看在他们家对灾民的贡献,保住两个儿子的命!
另一边,芮若瑶从苟家达成了协议,苟家是个清廉的,本就没多少银钱,还是拿出了家底。至于其他商户,芮若瑶就去不了了。
她始终是个妇道人家,家室再如何强悍,也管不到商户的良心上去。
倒是梁王妃可以凭借皇家媳妇的身份让皇商出银子,只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就被她否决了。
梁王妃,她不愿意招惹。
江州府的三大首官率先做出表率,江州府但凡想要博得上面好感的,无一例外,都跟风效仿。
如火如荼的赈灾,也算是安抚了江州府的灾民。而另一方押送粮食前往南阳府的韩景恒,就不太好受了。
他已经记不起来遇见多少次被灾民打劫粮食的事情了,只他们的粮食,适送往南阳府的。
“梁小将军,咱们对灾民视而不见,真的好吗?”
小孩子饿的哇哇大哭,瘦弱冰冷的小身子,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梁小将军攥着缰绳,不为所动。
“韩大人,这些人可怜,守在冰天雪地中的南阳府百姓更加可怜,他们只需要坚持坚持,就能要到吃的,也不会被冻死,境况已经好了很多。”
在死亡面前,什么都是苍白的。
韩景恒将怀里的干粮递给了妇人,让妇人去喂小孩子,缰绳一拽,马蹄声渐起。
按理来说,越是往南,越是温暖,可他们走的越深,天气也越冷,眉眼间有时候还会被冰霜染成白色的。
他们带着粮食找到梁王的时候,他正在一处破庙的地方,有些犹豫不决。
“殿下,这五十二车粮食,是从苏州府募捐的,可以用来给安抚灾民!”
看着被压倒的房屋,韩景恒明白,南阳府不止要解决粮食问题,还要面临更窘迫境地,灾后重建,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而且,还不能等到春暖花开,土地解冻,因为压倒的房子里,还有被冻僵了的尸体。
“这些木头好歹也算是干木头,弄出来之后,还能让灾民取取暖。”
还可以将埋在房梁底下,被压死的百姓弄出来,也好将尸体集中在一起处理掉。
在村子外面的一个山脚下,梁王从南阳府抽调了十几个壮汉,花费了数十天的时间,挖出了一个硕大的坑冢,这时候,已经不讲究一人一个墓穴了,这个坑冢挖的深,能够放下不少的尸体,还能有效的避免瘟疫的发生。
韩景恒看过,那些被埋了一层的尸体上面盖着厚厚的冻土,只等着再添上一层,就可以直接将墓冢给封起来。
这是一个连留守的村民都没有留下的村子。
韩景恒将赈灾的粮食放在了南阳府的府邸,南阳府被梁王殿下给征用了,粮食放在那里,别人不敢动。
就是南阳府的知府钱大人,都被梁王殿下使唤的滴溜溜转。
钱大人一口官话说的不是很标准,但是找到的出力的汉子,却是个顶个的厉害。
赈济灾粮的事情落在了梁王身上,梁王以前的活计,成了韩景恒的,整日的向外奔波,发现新的冻死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说的再合适不过。
韩景恒在南阳府一呆,就到了正月里,连新年都没有过好,南阳府一个郡府的灾民,好不容易掐着年前最后一天,给处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