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风愣了片刻，反应过她话中的意味，脸瞬间涨得通红。
只留下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叶枝南没忍住，低下头，掩面偷笑。
“我倒是觉得，清风这孩子挺好的，是个可托付的人。”
韩香梅用胳膊肘戳了下叶枝南，想要听听她的看法。
她尴尬地挠了挠额头，无奈地开口。
“娘，眼下还是保全自身要紧，剩下的事还需慢慢商议。”
她随口扯了个别的话题，将此事岔过去。
赵清风过去的确是个良人，即便她久居闺阁，对他也有所耳闻。
京中只要提起他，也是无人不夸，无人不赞。
可那毕竟是过去的殊荣。
矿上劳累，日子艰辛，起起伏伏看不到光亮。
失了家中庇佑，没了光明前程，人会变成如何，谁都算不准。
更何况，她的心不在于此，她要做的是替叶家讨回公道。
……
叶枝南到田里时，发现不少人都围在一起看热闹。
她向来不爱参与这些，拎着锄头，专心做自己的活。
“我的地被谁动了？”
她看着眼前被拔掉的玉米，心中有股无名之火，直接窜上脑壳。
大家都是靠干活讨生活的，怎么还用下三滥的手段恶心彼此。
她的玉米是整片田里长得最好的，就连红姐都说她有点种地的天分在身上。
却在一夜之间，就变成荒地。
她接受不了！
“嚷什么？大家的庄稼都被糟蹋了。”
人群中有个女子厉声开口，她侧过身，将身后的庄稼露出来。
那边是被火烧的，庄稼杆都被烧成灰，只剩下焦黑的根冒出点倔强的头。
“可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说是山上的土匪，每隔几年都会闹上一次，专门为了给官府上眼药。”
叶枝南的眼皮跳了跳，一时语塞。
也不知道是土匪太嚣张，还是官府太窝囊。
“那官差可给了解决办法？”
叶枝南四处张望，才注意到周围根本没有官差的身影。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看看情况。
怎么会没人呢？
“只说让我们重新开垦，必须在年底将粮食交上去，要不然通通都要受责罚。”
叶枝南眉头紧蹙，她想到他们会置身事外，却没料到他们会如此不要脸。
用一句威胁就扫平了所有事，从此便想当甩手掌柜，这算盘打的未免太好了。
“不行，咱们得去要个说法。”
打头的女人撸起袖子，拎着锄头就要去官府，还没等迈开腿，就被叶枝南给扯住了。
“眼下去争辩，估计官府也没辙，粮食要交上去，这口气咱们也得撒出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得从长计议。”
整个北境上交的课税有一半都出自他们种的粮食，出了如此大的缺口，她就不相信，知州还能坐得住。
上头的人还没说话，他们急什么？
“你可有法子？”
叶枝南坐在地上摇摇头，办法没有，心态倒是好的不得了。
“官差想要倒逼咱们想法子，咱们就偏不遂他的愿。”
“可若是挨罚……”
“咱们这几户凑起来也有百十来号人，若是家家都挨罚，怕是和上头也不好交代吧。”
她算定了官差的心思，自己不想出力，就来威胁他们。
可他们却忘了，自己过的也是寄人篱下的日子，终究是有短板的。
这偌大的背景不是铜墙铁壁，只要有风声，早晚都是要漏出去的。
众人都冷静下来，纷纷注视着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
“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叶枝南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坚定。
“就按他说的做，拔掉所有烧焦的作物，重新种就是了。”
她清楚地看到，众人眼神中的光黯淡了几分，却也拿起锄头，各干各的事。
她摩挲着自己身边的玉米杆子，心里大概有了个解决办法。
不远处，秦亦淮负手而立，目光灼灼，盯着背脊挺直的叶枝南。
“咱们的消息还是来的太晚了，还是被都监的人捷足先登。”
陈镇海脸色难看，心疼地看着周围烧焦的农作物。
大半年的辛苦被一把火烧的烟消云散，接下来的日子八成难熬了。
“山上的土匪近几年越发嚣张，吃准了咱们县内里腐败，才三番两次找上门。”
陈镇海絮絮叨叨的埋怨，完全没注意到身侧人的反应。
秦亦淮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青筋暴起，极力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意。
他不是没想过平定山匪之事，可惜他不过是个芝麻小官，就算是提了，也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任何水花。
“给他们重新下发种子，回去将咱们存下的积粮仔细盘点，看看还有多少能用的。”
他做巡检也有三四年了，隔三差五就会遇见山匪烧粮的事。
久而久之就有了经验，每年都将吃不完的粮食积攒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即便是陈米，经过妥善保存也能保证品质，寻常人看不出端倪。
用于应付税官，算是绰绰有余。
“咱们攒的粮食确实够，可是若是再发生那年的事……”
“不会，有她在绝对不会。”
陈镇海挠了挠脑袋，没想明白秦亦淮话中深意。
可是他却注意到，秦亦淮最近的心情不错，就连眼中也有光亮。
和从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大相径庭。
“您倒是变了许多。”
陈镇海没忍住，低着头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还是回去清点库存吧。”
他懊恼自己话太多，赶紧转了话头，扯着秦亦淮往回走。
……
叶枝南收集了还没烧尽的杆子，还有地上的草木灰，当成宝贝似的抱回家。
韩香梅看见她灰头土脸的样子，眉头瞬间皱起来，拿着笤帚就往她身上招呼。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去捡垃圾了呢，姑娘家家，就不知道干净些？”
叶枝南摆了摆手，草木灰可是上等的肥料，母亲不知道珍惜就算了，还嫌弃自己。
她献宝似的打开怀里的包袱，灰尘纷纷扬扬，呛得两人都咳嗽起来。
“咳咳……还得麻烦您帮我把草木灰妥善保管，到时候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