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的申时末,周帝按例都要来倨乐宫同太后一同进晚膳。
何姑姑带着宫女们布菜。
姚知欢在街上打架惹事的‘恶行’,也如实传到了周帝和太后耳中。
太后愠色难掩:“这个姚知欢,哀家不过是念她熟稔烹茶手艺,才拜托她同何姑姑上街采买食材,谁知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周帝自是明白太后的意思:姚知欢这般闹腾,多与慕容漓枫有关。
果然,下一刻,何姑姑便在太后的授意下,向周帝揭露了一件事:采买期间,姚知欢被端王府护卫带到天香阁,进去许久,想来是与端王接了头。
事情说巧不巧,随后便发生了姚知欢惹上宁王府打手的事情。
周帝生性多疑,他也不得不怀疑,姚知欢惹是生非,后又改头换面引起暗影卫及其他探子误会,多半是在替慕容漓枫作掩护!
周帝没了胃口,撂下筷子看向常年:“取血参来,摆驾端王府!”
“遵旨!”
端王府
眼看掌灯时分将至,慕容漓枫却没有丝毫回来的意思,沈嬷嬷坐不住了,询问值守的风逸和章卫,二人皆是没探到主子回来的迹象。
再过一炷香的工夫,赵院使就要诊脉了,那岂非要露馅了?!
沈嬷嬷只盼着时间能过慢些,王爷能快些回来。
正在房间里假冒慕容漓枫的莫宸轩,却是万般平静,他盘腿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床头柜上的烛火,微微晃动着。
一抹淡淡的身影悄然出现,是莫宸轩手下的心腹影卫无痕。
莫宸轩轻声道:“说!”
“端王爷于如画衣铺后院,失去踪迹,属下跟丢了……”
莫宸轩睁开眼睛,双眸中浮现出莫名的笑意:“端王爷若有心隐匿踪迹,又岂非是一般人能跟踪到的?丢了也好。”
无痕继续说道:“城西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中,似乎有命案发生。”
“似乎?”
“属下是被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吸引的,便前去探查,后发现了腐尸水的痕迹。”
“腐尸水?”莫宸轩双眸一紧,“确定?”
“是,属下怕辨别有误,特仔细勘查,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发现了可疑的碎片,后属下带回查验,已确认是未完全被腐尸水化掉的指甲。”
莫宸轩眉头微皱,眸色深沉。
腐尸水,从前并不仅仅是化掉尸体用的,也是都刑司审讯犯人的一种手段,将腐尸水融入伤口中逼犯人招供,若是想招,便以小刀割去正在被腐蚀的伤口阻止继续腐化,若是继续嘴硬,整个人将会被活活地腐蚀掉!
莫宸轩觉得此刑讯手法太过残忍,继任都刑司司正后,几经思虑,便做主废掉这种刑罚,并销毁所有留存的腐尸水。
如今腐尸水重现天日,着实可疑。
莫宸轩想的累了,便示意无痕先行退下。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外面的天色似有擦黑,已经有家丁进来点了烛火。
待家丁都退下后,沈嬷嬷推门而入,步伐匆匆。
莫宸轩再次睁开眼睛:“王爷回来了?”
“陛下,陛下驾到!”
莫宸轩双眸紧缩,呼吸瞬间凝滞!
沈嬷嬷紧张的浑身冷汗,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莫宸轩忽然问道:“陛下圣驾现在何处?”
沈嬷嬷如实回答道:“刚过王府第一道大门。”
“去把赵院使请来,要快!”
“是!”
几个呼吸的工夫,赵隐云便拎着药箱匆匆赶来。
未至掌灯时分便派人来叫他,他以为王爷又哪里不适,于是一路狂奔,跑的气喘吁吁。到了以后还未开口询问,幔帐里忽然伸出手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进去!
赵隐云只问行医看病,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他吓得险些晕死过去。
他看到是端王爷的面容后,正欲问情况,下一刻,莫宸轩便揭掉了脸上的假面,赵隐云彻底懵了:“莫司正?怎么是您?王爷呢?”
莫宸轩二话不说,直接伸手牢牢地扼住赵隐云的脖颈。
赵隐云憋的脸色通红,艰涩地说道:“莫司正,有话…好说!”
莫宸轩似笑非笑:“想死还是想活?”
赵隐云十分肯定地说道:“想活…想活!”
虽说是摆驾,周帝也只是带了内侍大总管常年,御前内侍及御前护卫各两名。
大周朝开国皇帝崇尚医学,认为身体康健为民之根本,遂规定上到太医,下到民间郎中,为人诊病之时,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扰,并纳入到律法之中,即便是皇帝,也要依律遵守。
此时掌灯时分,按例赵院使正在为端王爷诊脉疗伤,周帝也只能在房间门口等候,常年搬了凳子,请周帝坐下。
莫宸轩坐在幔帐之后稳如泰山,赵隐云却是颇为紧张。
医者行医时情绪紧张为大忌,但此事倒也不能怨他,他本以为一生只平安地行医看病,却不曾想,有一天也会被强行拉到欺君的‘队伍’中。
隔着屏风、隔着距离,赵隐云都能明显感觉到周帝在门外坐镇。
于是,他更紧张,额头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抖什么?”莫宸轩声音低沉。
赵隐云直摇头,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有,没有……”
话虽如此,但莫宸轩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抖的更厉害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幔帐外紧张的身影,轻声说道:“想死?”
“不不不不……”
莫宸轩眉头微皱:“把舌头捋直了!”
赵隐云点点头,嘴角强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里面还未完事,周帝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按理说,诊脉疗伤后,再收拾好药箱,都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他朝着常年递了个眼神。
常年会意,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示意。
房间里的赵隐云求助地看向莫宸轩,莫宸轩却示意他前去回话。
赵隐云一怔,他前去回了话,就证明周帝可以进来了,即便是莫宸轩伪装成了慕容漓枫的面容,可一旦开口说话,就全露馅了。
满门性命危矣!赵隐云欲哭无泪。
房间没依旧没动静,周帝失了耐心,示意常年直接推门进去。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明显的响动,似乎是有人碰翻了凳子摔倒在地的声音,常年不再犹豫,直接推开门。
周帝率先走了进去,其他几人紧随其后。
被关在门外的沈嬷嬷和风逸章卫三人,则是暗搓衣角,手心皆被冷汗侵湿。
周帝径直来到屏风后,只见赵隐云跪伏在地,身子抖如筛糠:“陛下…”
周帝见状,眸色瞬间冷了下来,随即二话不说,撩开了幔帐!
榻上之人刚整理好衣衫,见周帝立于面前,连忙下床,单膝跪地:“父皇。”
声音压得很低,有些不大自然。
周帝仔细地看着他,确实是慕容漓枫:“怎么回事?”
慕容漓枫看了看一边跪着的赵隐云。
赵隐云抬起头解释道:“回陛下,微臣不知哪里得罪了端王爷,方才换药之时,王爷忽然扼住微臣的脖子,将微臣摔倒在地,微臣这把老骨头……”
话未说完,就被周帝打断:“王爷还没说话,你插什么嘴?!”
赵隐云赶紧闭了嘴。
周帝又把目光重新落在了慕容漓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