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刑司待客堂中，宽敞明亮，茶香四溢。
　　殷氏坐在一边，神色沉重，直到被萃莲轻轻戳了一下。
　　“晌午时，老身不分青红皂白错骂了你。你爹也不该打你，其实你说的都对。”
　　“咳咳咳咳……”
　　闷在喉咙里的茶水现在呛了出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莫宸轩干脆放下茶盏：“若是为了二弟的事，您着实不必这般。”
　　“宸轩！我们祖孙二人，整日里非要这么说话才好吗？”
　　殷氏觉得自己这般低声下气了，还唤来莫宸轩的冷言相对，老脸有些抹不开。
　　莫宸轩叹了口气：“您适才说的没错，都刑司有都刑司的规矩，若是来劝我放人的，委实不必再开口。此事若是他做的，孙儿绝不姑息，若不是他做的，都刑司会即刻放人。孙儿不会徇私枉法，也绝不会挟私报复。”
　　“那老身，可否进去看看他？”
　　莫宸轩淡淡地看着她不再说话，殷氏转而吩咐萃莲拿出带来的被褥：“现已入秋，大牢里头冷，你把这些给他送去。这总该行吧？”
　　莫宸轩从萃莲手中接过被褥：“天色已晚，您早先回家吧！”
　　随即嘱咐萃莲：“照顾好老夫人，等我消息。”
　　萃莲点点头，殷氏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刑堂中单独隔出来的一间石室里，莫延书正盘腿坐在石头床上啃玉米。
　　他进来后，除了脚上束缚着铁链，没受其他罪。
　　“莫司正！”
　　门口守卫的声音，将他从啃玉米的快乐中拉了回来，又迅速啃了几口，才依依不舍地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扔回碗里。
　　铁门打开，看到熟悉的人进来，莫延书连忙下床，带着脚上的镣铐哗哗作响。
　　“哎呦喂！”莫延书被脚镣绊了一下。
　　就在要摔倒的时候，莫宸轩上前扶了一把：“慢点！”
　　“大哥！他们也太欺负人了，给我戴了个这么重……”
　　昏暗的灯光下，莫延书才看见大哥脸上的状况：脸颊红肿，额头挂伤。
　　“你的脸怎么搞的？”
　　“你打的。”
　　“我打的？”莫延书见大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作为审判官，说话要讲究事实，我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打你呢？”
　　莫宸轩挥挥手，示意七寻将被褥拿进来。
　　“祖母担心你夜里着凉，特意来送给你的。”
　　莫延书抓着被褥，忍不住红了眼圈，酸了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
　　本以为找到了活计，终于可以不用祖母再为自己担心了，可是没开心多久，就遭遇了这事，还是让祖母大老远地跑了这趟。
　　莫宸轩皱皱眉，板起脸骂道：“哭哭啼啼，不嫌丢人？”
　　“大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应该听你话，辞掉这份工，换个别的活计，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上次你明明提醒我了，可是我还没注意。”
　　“所以，刘大壮是池江人这事，你是不知情的？”
　　听到这话，莫延书收回了情绪，抬眼怔怔地看着他：“池江人？”
　　看他点点头，莫延书十分确认地说道：“我不知道啊！我跟他其实也不熟。”
　　“不熟？”莫宸轩被气笑：“不熟他为何出了事会第一时间想到你？”
　　莫延书被他的眼神吓到，往后缩了缩身子：这是，开始审讯了吗？
　　“我…我只是看他时常会出入渡口，觉得他面善，才跟他多聊了几次。”
　　“你们都聊过什么？渡口的事还是方式医馆的事，亦或是莫府的事。”
　　莫延书又被吓到了：“哎哎！大哥！你别看我平日里嘻嘻哈哈没正行，但是非还是分的清的，莫府的事我哪能说出去？”
　　莫宸轩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莫延书继续说道：“他今日出事来找我时，他说他对方氏医馆私藏禁药的事完全不知情，就是他们东家搞的事，我还劝他抓紧跟官府说清楚呢！谁知，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出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延书看着他追问的眼神，一五一十地将晌午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如果现在让你看到那个黑衣人，你是否还能认的出来？”
　　“这怎么可能？当时我吓都吓死了，他还蒙着面，我怎么还记得他的样子？”
　　“眼睛的样子呢？你是否还记得？”
　　“具体不记得，只觉得他的眼睛很凶。”
　　“很凶？眼角向上挑，还是眉头紧拧？”
　　“向上挑。”莫延书想了一会儿，肯定道，“对对对，没错，是向上挑。但是他眼睛好像很淡，眸色也不似我们寻常人。”
　　“眸色不似寻常人？”
　　“对，就是觉得奇怪。”
　　莫宸轩叹了口气，随即挥了挥手，招来七寻和熊钟：“带他去旁边的刑室。”
　　“刑室？”莫延书吓坏了，“大哥，你问什么我可都说了啊！怎么还去刑室了啊，大哥你冷静，我经不住酷刑啊！”
　　七寻和熊钟根本不听他闹腾，直接一人一条胳膊，架着他就往外拖。
　　莫延书被推到刑室的时候，差点没被熏死，四处充斥着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
　　他被按坐下，四肢被绳索牢牢地绑在椅子上。
　　老砂以为莫宸轩前来又要动刑，挥动着锁链：“做什么？还不快放了我们？！”
　　老钬也来了劲头：“我们只是客商，你们这是污蔑，污蔑！”
　　二人一唱一和，莫延书要被他们吵死了：“真是聒噪！”
　　莫宸轩示意狱卒将二人的面部蒙住，只留眼睛。
　　随后，走到莫延书跟前：“看清楚，他们俩的眼神，谁的更像些？”
　　莫延书愣了愣：这么快就抓到了？
　　随即抬头对上莫宸轩的眼神，又缩了缩脖子，配合地辨认着：“左边那个像些，就是方才带头闹腾的那个，老聒噪了，烦死了。”
　　“确认？”
　　莫延书又重新认了一遍，点点头道：“确认。他最像。”
　　莫宸轩深邃一笑。
　　莫延书愣愣地看着他，不明就里：“不是他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通过他们的眼神，对比一下你口中黑衣人的眼神。”莫宸轩解释道，“看来，他也是池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