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空露出鱼肚白。
　　姚知欢早早起身，收拾好了行囊，找吴管家取了身契。
　　她坐在院子回廊中，手里拿着身契，依旧会想起当初签下时闹的笑话。
　　秋日的清晨渐凉，薄薄的云雾卷着湿气和冷气一股脑席卷进鼻子中，姚知欢不由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再抬头，便看见慕容漓枫在自己面前停着，面色凝重。
　　姚知欢连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子：“王爷早。”
　　慕容漓枫的眼睛，却一直在她手中的身契上游走：“东西收拾好了？”
　　姚知欢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收拾好了，有劳王爷操心。”
　　“本王即刻要去校场，就不送你了，一会儿你悄悄走便好，不必惊动任何人。”慕容漓枫走了两步又停下侧目看着她，“父皇那边，待过两日朝会，本王再去说。”
　　姚知欢善解人意地一笑：“劳王爷费心，不着急……”
　　话还未说完，慕容漓枫便离开了，只留给她一个清冷的背影。
　　姚知欢情绪莫名：本以为他的性格温和了些，没想到还是跟冰块似的。
　　半个时辰之后，姚知欢如约没惊动任何人，抄小路走后门，离开了王府。
　　隔了一条街，一辆马车正静静地等着她，姚知欢打帘上了马车。
　　姚业承等候已久，看到女儿情绪还算稳定：“走吧！”
　　马车缓缓起步，往城门口的方向驶去。
　　京城的街道依旧很热闹，陈水马龙，人来人往谈笑风生，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姚知欢打帘看着：这份热闹，从此与自己再无关系。
　　“难得王爷能放了你。”姚业承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许久，轻叹道：“出了京城，你便要忘了这里的一切，只当是一场梦吧！”
　　慕容漓枫按例巡查完校场，转身便来到了清心茶行找卓清蕴。
　　包厢里，阳光明媚。一壶热茶氤氲着热雾缓缓而升，慢慢散开，散发着茶香。
　　慕容漓枫将两千两银票拍在桌上推到卓清蕴面前。
　　卓清蕴毫不客气地拿着银票打量：“两千两是十二天前的价格，如今，多少也该算几分利息吧？”
　　“卓老板是狮子大开口？”慕容漓枫如此说，还是又拿出两锭银子递过去。
　　“王爷果然大方！”卓清蕴满意地收回银钱，“你们那位莫司正，说话当真是冲，有一次，就差拔刀逼我提供线索了。”
　　慕容漓枫习以为常：“这已经是他很客气的做法了，卓老板大概不知，都刑司中的十八道酷刑和他审人的毒辣手段。”
　　卓清蕴并不在意这些，只兀自喝着热茶：“之前王爷曾说，有一笔大买卖要给我，不知今日是否还作数？”
　　慕容漓枫眉头微敛：“卓老板不怕坏了规矩了？”
　　“我愿意为王爷坏了规矩，但现在，就是不知道王爷是否肯赏脸了。”
　　慕容漓枫深深地凝视着他。
　　一个时辰后，慕容漓枫走出清心茶行。
　　本来想直接回府的，可是想象到今日府上清冷的气氛，就不想这么早回去了。
　　于是，他转身去了天香阁，掌柜何舟见状，连忙迎上。
　　慕容漓枫却下意识地往后错了一步，何舟顿时有些尴尬。
　　沉默许久，何舟回过神，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还请前往包厢落座。”
　　“何老板不必客气，本王今日不是来喝茶的。”
　　何舟疑惑：“哦？那是？”
　　“打包两份天香流酥带走。”慕容漓枫顿了顿，“想来姚知欢临走前，已经将天香流酥的制作手法和配方留下了吧？”
　　“那是自然，王爷请稍后，我这便去安排灶房做。”
　　慕容漓枫坐在临街的座位前，闷闷地喝着香片，眼前，却是那日姚知欢拎着两个食盒匆匆到宁王府送点心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人都走了，从此便是陌路人，还想她做什么？
　　慕容漓枫懊恼地回过神，但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她这会儿，应该离开京城地界了吧？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何舟亲自打包了两份天香流酥送来：“王爷，做好了。”
　　隔着一层薄油纸，慕容漓枫依旧能闻到天香流酥特有的香甜味，他忍不住拿出来尝了一个：味道是很像了，但比她做的，还是差了点味道。
　　慕容漓枫撂下二两碎银，拎着包好的天香流酥离开了。
　　何舟恭敬相送：“王爷慢走。”
　　回到王府时，暮色已开始降临，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红灿灿的阳光稍显刺眼。
　　走到招熙堂的时候，并没有慕容漓枫想象中的清冷，反而比平日里要热闹。
　　姚知欢正带领着仆役和丫鬟装扮王府。
　　姚知欢？慕容漓枫不自觉地揉揉眼睛，难道是在外面呆的太久，出现幻觉了？
　　慕容漓枫晃晃脑袋，什么都不理会，径直往堂内走去。
　　“王爷！您回来怎么一声不吭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姚知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容漓枫加快了步子，只想摆脱这种幻觉。
　　“王爷！”姚知欢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拦住去路，“真病了？”
　　“你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慕容漓枫忽然吼道。
　　他以为只要自己吼声够大，这种幻象便能即刻消散。
　　然而，并没有。
　　姚知欢的身影和声音依旧环绕在身边：“王爷您凶什么啊？奴婢又没惹您。”
　　见幻象依旧在，慕容漓枫彻底怒了，随即狠狠地推开姚知欢：“滚开！”
　　猝不及防，姚知欢脚下没站稳，顿时摔倒，撞翻了茶案。叮铃咣啷的响声和人摔倒的声音，在沉静的堂里格外明显。
　　慕容漓枫猛然回过神，他下意识地跑过去扶：“你怎么样？”
　　姚知欢摔得够呛，尤其是腿，那一下子撞，简直痛的说不出话。
　　而慕容漓枫才发现自己能真实地抓她胳膊：“你怎么没走？”
　　“奴婢舍不得这里，便说服了阿爹留下来，本来想着临近中秋节，把端王府布置得喜庆些，去去晦气，没想到您回来看都不看，理都不理，还把奴婢推倒。”
　　姚知欢说着，吧嗒吧嗒地掉着泪。
　　慕容漓枫板着脸训：“你当端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姚知欢诧异地看着他继续凶。
　　还没回过神，便被慕容漓枫打横抱起：“至少要跟本王打声招呼吧？”
　　“奴婢去了南苑校场，可是您不在，又不知您还能去哪儿，要怎么打招呼？”
　　“还顶嘴？！”
　　“前天王爷答应奴婢的涨月银和吃穿用度的事？”
　　“看你表现！”
　　招熙堂外一众人看着二人的背影，彻底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