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时候，莫宸轩以打铁为由，去素平铁铺找到了姚业承。
　　铁铺正值生意最好的时候，来打铁补锅的人很多，铁铺等候区中，莫宸轩一袭便装，坐在条凳上排队，也不算很起眼。
　　送走了一拨客人，莫宸轩才得以说上话，随即借口家里有大批铁器要做，还递上了图样，伙计也顺理成章地将他让到了里间等候。
　　没一会儿，姚业承也进来了。
　　姚业承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他跟前，倒了盏茶递过去：“有人盯上我了是吗？”
　　“是乐舞坊的幕后东家无白。”莫宸轩也不藏着掖着，“据说，前一任东家因为乐坊营生不好，变卖了铺子，回了老家。”
　　“无白？”姚业承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现在的舞乐坊，表面做乐器琴谱的营生，背地里，实则还有其他生意。或许，跟朝廷有关。”莫宸轩似乎意有所指，“能开在京城的铺子，生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前一任东家走的有些仓促，着实奇怪。”
　　姚业承忽然凝视着他，随即莫名一笑：“你倒是真是愈发本事了，无论做什么，都能想办法搅搅宁王府这潭死水。”
　　“慕容禹钧花天酒地惯了，目前又正值我们与青琊国大战中，机会难得。”莫宸轩轻叹口气，“然而，只是微不足道。想来，陛下还是顾及宁王府脸面的。”
　　姚业承沉默良久，他这几日一直忧心忡忡，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女儿的安危。
　　“除去了黑曜和璧剑，无白手底下还有更多的人手派出来。”姚业承顿了顿，“你可知晓无白的相貌，或是说话的声音。”
　　“翩翩公子，相貌俊朗，说话温和有礼，颇有书生的气质。”莫宸轩思虑半晌，“但是，据我猜测，这应该不是无白真实的样子。”
　　气氛凝滞了许久。
　　莫宸轩回忆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忽然试探地问道：“不知，您可知晓，周泽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泽辛？”姚业承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如果这十年间他丝毫未变的话，应该算是中庸之人，谈不上好坏，只顾着自己手里攥着的那些个利益。”
　　姚业承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越是这种人，越容易做墙头草。”
　　莫宸轩闻言，若有所思。
　　姚业承喝了一口茶：“怎么忽然问起他？莫非，他也和宁王交好了？”
　　“目前，应该没有。”莫宸轩沉默了一会儿，“不过，他的女儿周大小姐，对端王爷倾慕已久倒是真的，每逢宫宴，只要有欢妹妹在，她便总要找事。”
　　“算起来，她与端王爷年纪相当，若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不妥。”
　　莫宸轩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您便这么厌恶朝廷中人吗？”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慕容漓枫和姚知欢情投意合，虽然那层窗户纸没撕破，但慕容漓枫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把姚知欢拉到校场训练，教她读书背诗，教她写字画画跳舞，时常带她进宫去多认识些人，尽量给她表现的机会，无非是想抬高她的身份和见识。
　　为的便是，将来让她能更好地站在他身边。
　　姚业承洞察力这么细微，这件事，不可能察觉不到。
　　沉默了许久，姚业承才轻叹口气：“跟你说句私下话，端王爷这人，我说不上到底如何，他对欢儿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但是他在做这些事时，可有认真考虑过欢儿是不是喜欢，他又为欢儿做过什么呢？”
　　姚业承心底暗藏的往事再次涌上来，脸色也愈发难看。
　　莫宸轩觉得不好意思，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姚业承微皱着眉犹豫了许久，随即站起来朝莫宸轩深深地弯腰行礼。
　　莫宸轩微微一愣，忙跟着站起来扶起他：“您这是做什么？”
　　姚业承抬头环视四周，见门窗紧闭，无人影晃动，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当年，镇国将军府公案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毒瘤，这十年间，我又时常被噩梦所扰。”
　　莫宸轩眉头一紧，一下子猜出了姚业承的心思：“您是想让我去暗查？”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案子，怕是与秦亦铳脱不了干系。”
　　姚业承内心异常矛盾。
　　他担心暴露，想将此案永远埋葬于地下，从而保住他们父女二人一世平安。
　　可他却又无法彻底忽视被噩梦所扰的事实。
　　再者，他的欢儿，是镇国将军唯一的血脉，随着她的位置越来越高，朝中肯定有人对她虎视眈眈，巴不得对她刨根问底，倘若将来暴露，绝对死路一条，可他又拗不过女儿，更不想再自私下去。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着声色地让镇国将军公案从疑，想办法让皇帝对此案起疑心，即便他日欢儿身世真的暴露，那她存活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
　　而他做这些事唯一的途径，就是莫宸轩了。
　　莫宸轩脑海中一直在想着秦亦铳，当时孙氏暴毙一案，便让他心生疑惑，这些日子，也在派手下暗卫盯着秦府的一举一动。
　　然而，他隐藏的太好，除了跟宁王爷走的近些，再无其他毛病。
　　回过神，莫宸轩叹了口气，他知道，姚业承还有事瞒着自己，既然他现在不想说，定是有他自己的顾虑。
　　“您放心，您的意思我都明白。”莫宸轩顿了顿，“但，可慢慢来。”
　　姚业承道了谢，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外面的伙计喊道：“姚师傅，这有一道工艺很复杂，您给看一下吧！”
　　“就来！”姚业承应着，随即，看向朝莫宸轩，“请吧！”
　　出了素平铁铺，回都刑司的路上，莫宸轩碰巧看到了清心茶行的老板卓清蕴。
　　街头行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卓清蕴正在安排手下往茶行里卸货。
　　莫宸轩想都没想，便走上前打听普洱茶茶砖的价格。
　　卓清蕴一眼便认出了他，但也没有刻意打招呼，而是吩咐手下伙计带他进了后院的厢房之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