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挥手,示意姚知欢先起身,随后唤道:“莫尚书、莫司正、蒋少卿!”
三人听唤,按官位站于周帝面前:“陛下,臣在!”
“日前,朕下旨让你们重审镇国将军府旧案,如今,可有些眉目了?”
蒋少杰看了眼慕容云谨的方向,想先上前一步说话。
莫翰泽将其拦于身后:“陛下,臣着手调查时,无意翻到了原刑部尚书苏则成,侍郎孙成玉的卷宗,他们二人便是在查证安将军被举报擅养私兵的地方时,不幸跌落悬崖身亡的。不久,他们的家人也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莫翰泽说着,深深地看了慕容云谨一眼。
众臣一惊:莫尚书此意,不是明摆着在暗指是宁王杀人灭口吗?
反观慕容云谨,似是毫不介意,正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扳指。
莫宸轩认真地跟姚知欢对了眼神,姚知欢明白他的意思,便垂下眼以示回应。
“陛下!”莫宸轩回过神,上前一步,面向周帝敛衣而跪,“已故苏尚书、孙侍郎的死因并非是跌落悬崖,而是……死于姚业承之手!”
话音落地,众臣凝神,周帝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姚业承临死时向臣提及,并留下了关于此案的亲笔供词。”莫宸轩说着,从身上掏出泛黄的供词纸,通过常年转交周帝,“臣有罪,未能及时上交。”
周帝看了供词,确为姚业承亲笔。供词上详细说明了二人的死因及杀人动机。杀人动机无非就是掩盖二人查出来的安将军谋反的破绽。
慕容云谨冷笑:“姚业承当时作为都刑司司正,却带头知法犯法,着实该死。”
莫宸轩深邃地看着他:“夺珍宝,使其无心,控以木偶形,隐提线手之罪。”
太后脸色大变,当即怒喝:“莫司正这是失心疯了,念的什么咒语?!”
莫宸轩朝太后行了一礼:“太后娘娘,臣所念为何,您心知肚明。”
太后说莫宸轩念的咒语,周帝听明白了,满朝文武也听明白了:姚业承之所以杀二人灭口,实则是因为有家人被幕后之人拿捏在手。
周帝眼波微敛,示意莫宸轩站起来:“你私藏供词之罪,咱们回头再论。”
莫翰泽将一份证据卷双手递给周帝:“镇国将军府事发时,姚业承曾向刑部递交了安将军谋反的证据,证据完美,毫无破绽。现在想来,怕也是受人指使。”
周帝粗略地看了一遍。
大理寺卿蒋少杰回禀:“陛下,臣再次走访了安将军养私兵的地方:青石镇、无暇镇、菡萏庄等,经查证,当年确实是安家人领头于地下校场练兵,私造武器。”
姚知欢站出来,再度朝周帝郑重而跪:“陛下,奴婢有话说!”
“讲!”周帝将卷宗交还给莫翰泽。
姚知欢磕了个头:“安家养子安齐海,曾打着安家出征作战的名义,横征暴敛,老家主过世后,更是在灵前与安家撕破脸皮,后被奴婢亲父断绝其与安家关系,逐出家门,并当在安家祠堂,当众写下逐出家族告知书。”
说着,姚知欢将告知书呈交给周帝。
慕容漓枫站出来一步回禀:“父皇,当初儿臣奉旨前往瀚州平定乱民之祸,经查主谋者便是安齐海,因涉及安家人,儿臣格外留心,准备将其暂押待审,然而此时,黑枫阁杀手出现,将其灭口。”
莫宸轩再回禀:“后来,臣派都刑司暗卫多方寻走探查,发现这个安齐海,早与宁王府的管家万泽取得了联系,并在宁王府分管的瀚州军务院谋了份闲差。”
说着,莫宸轩递交了相关证据。
姚知欢补充道:“陛下,奴婢随端王爷协助池江国平叛回来的路上,便是遭遇了万管家挟持,万管家将奴婢绑架到了瀚州刺史府,欲与安齐海及其手下乱民,给端王爷设下陷阱,造成是奴婢为安家报仇肆意杀害朝廷钦差的假象!”
慕容云谨面色阴霾:“说话要有证据!”
“证据便是宁王府的管家万泽!”话落,军政院副使林茂绑着万泽进来。
众臣又是目瞪口呆:林茂不是宁王手下的人吗?!
万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与平日里跟在宁王身后颐指气使的样子大不相同。
万泽仗着宁王府的势,做了不少事,如今见如此大阵势,忍不住腿软跪倒。
慕容云谨看到万泽,捏着扳指的手指骤然一顿:他不是应该被山匪截杀了吗?
莫宸轩走到万泽身前,深深地打量着他:“万管家,记得本官早跟你说过,你知道宁王爷太多的秘密,也替他办过太多的坏事,迟早会遭报应的。”
万泽瘫软在地,随即看向慕容云谨,痛心疾首:“宁王爷!老奴一生为您,为了宁王府而奔波,可是到头来,却要落得个被您灭口的下场!”
慕容云谨眸色含刀,恨不能将万泽千刀万剐了。
最终,万泽在帝王的威压之下,堪堪交代了所有他经手替慕容云谨办的事。
组织联络江湖杀手组织,清除异己陷害朝臣,后被安将军发现苗头,更是起了杀心,于是,派万泽找到了被安家逐出家族的安齐海,打着安将军的名医招兵买马,私设校场练兵,后又将新锻造的兵器藏于安家后花园的地窖之中。
后来,又伪造了安将军与黑枫阁杀手联络的书信。
当然,万泽一人自是交代不了这么详细,其中锻造兵器和私设校场之事,是莫翰泽去了原工造局局正尚龚的流放之地查证所得。
毕竟,锻造兵器和私设校场这两件事,少不了工造局的帮衬。
莫翰泽又适时地将尚龚的亲笔供词递交给周帝。
安齐海与尚龚的联络中间人,就是因私运兵器案被查抄的京都铁铺。
面对多方人证物证,慕容云谨似是毫不慌张,他反而向姚知欢步步紧逼。
慕容漓枫见状,当即将姚知欢护在身后:“皇叔,父皇面前,不可造次!”
姚知欢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无事,随后,正面迎上慕容云谨:“宁王爷有话尽管问,奴婢必定会替父亲的在天之灵,如实回答!”
慕容云谨似笑非笑:“好!本王这里只有一个问题。”
姚知欢毫不怯懦:“王爷请问!”
“漠北的生死山,也就是横跨漠北和池江国的交界处,那下面藏着大量的财宝,你爹安旋翼为了守护宝藏,不惜以五行八卦阵设下机关,致使朝廷先后派去的人非死即伤,无功而返。那座宝藏,怕是你们安家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吧?!”
慕容云谨顿了顿:“当年,据暗报,安旋翼与当时在任的池江国老国主沙垭邑频繁往来,所谈之话几番提及了那个宝藏,想来是与池江国达成了某协议吧?”
众臣屏气凝神。
那时正是大周与池江国打仗的时候,安将军此举,不也坐实了谋反之罪吗?
就在众臣以为姚知欢要被宁王问懵时,姚知欢当即坚定地说道:“宁王爷所言甚是,当年,阿爹确实与沙垭邑老国王定下合约!”
姚知欢的这个回答,将慕容云谨弄糊涂了:“仔细说说。”
姚知欢冷眼凝视他:“沙垭邑老国王主张和平,一心修两国盟好之约,但那时,池江国以亚达哈为首的主战派声音大,老国王无奈,为避免战事挥霍国库,便将其王室宝藏于生死山中,让阿爹代为保管。”
“再早些年,大周和池江国开开边境贸易之时,老国王沙垭邑曾入大周游历,后遭遇黑枫阁杀手埋伏暗杀,正巧为阿爹带兵救。沙垭邑一直秉承救命之恩大于天,对阿爹十分信任,后来,才放心将宝藏交于阿爹保管。”
姚知欢顿了顿,再朝周帝深深一拜:“陛下,也是在那时,阿爹按图索骥,发现了宁王联络江湖杀手黑枫阁,招兵买马,掌控朝政之企图。后遭宁王无耻陷害,将这一切罪责都推到了阿爹身上!”
军政院院正胡杨反驳:“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慕容漓枫朝周帝再拜,随即递上一份卷轴:“去年,哈蚩纳入京朝拜之时,曾交给儿臣一份密卷,说是事关镇国将军府的,后经破解,这份密卷实则直指生死山的地下宝藏,背面亦是池江国老国王沙垭邑临死时的密诏。”
密卷是经灵露破解过的,上面生死山地形图及密文,皆证实了姚知欢所说。
周帝仔细看过,当即红了眼眶,随后苦笑几声,板着脸骂:“安旋翼!你这头老犟驴,跟朕说句实话有这么难吗?!”
话落,又仰面苦笑了几声。
姚知欢朝周帝而跪,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代表自己,也代表阿爹!
至此,安家谋反大案,真相大白!
宁王府及其手下党羽,联络江湖杀手欲行谋逆之事,后被镇国将军安旋翼发觉,宁王急于灭口,便策反其手下副将秦亦铳,利用职务之便,盗取安家信物招兵买马,反诬于镇国将军府!后来为逼姚业承坐实安家罪证,不惜绑架他的女儿。
大将军安旋翼是清白的,其手下冤死的镇国/军共计十万将士,亦是清白之身!
周帝缓缓放下卷宗,郑重其事地端起事先备好的酒盏。
众臣见状,纷纷跪地。
周帝高举酒盏,眸色凝重:“朕今日当着开国先祖灵前,以这杯酒,祭奠镇国将军安旋翼、镇国将军夫人云氏以及冤死的镇国/军十余万将士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