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夜赶到村子时,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茅屋低矮潮湿,病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呻吟声此起彼伏。她——我后来知道她叫苏蘅——立刻忙前忙后地照顾病人,动作娴熟得不像生手。
我开了方子,用带来的药材煎药。苏蘅不会说话,却能用眼神和手势安抚病人。有个高热的孩子抓住她的衣角不放,她便一直抱着那孩子,直到药煎好。
三日后,疫情总算控制住了。
最后一晚,我累得在药炉边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粗布外衣,而苏蘅仍蹲在炉前煎药,晨光透过茅屋的破洞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冲我轻轻一笑。
那一瞬,我忽然觉得,这个不会说话的姑娘,比京城里那些莺莺燕燕都要动人千万倍。
回京后,我向院使求情,让苏蘅留在太医院做个药童。
院使本不同意,直到我说她识得百草,能辨药性,才勉强答应。
苏蘅就这样留在了我身边。
白日里,她帮我整理药材;夜深时,我教她识字。她学得极快,不出半年,便能写出工整的小楷。
我发现,她虽口不能言,却有一双巧手,研磨药材时力道分毫不差,配药时分量精准无误。
“你若能说话,定是个好大夫。”一日,我随口说道。
她捣药的手顿了顿,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我这才意识到失言——她并非天生哑巴,而是七岁时一场高烧伤了喉咙。
“对不住,我……”
她摇摇头,蘸水在桌上写道:“无妨。能活着,已是大幸。”
我心头一热,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沾满药粉的手。
“苏蘅。”我低声道,“我一定治好你。”
她怔了怔,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她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