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一次的人,看什么都隔着一层冰。
前轮碾过我脊骨的剧痛,骨头碎裂的闷响,还有聂柔那张因为嫉恨而扭曲的脸,她尖锐的声音刺穿车流的喧嚣,扎进我濒死的意识里:“谁让你抱怨我的男朋友的?要不是你,我就变成阔太太了!”
冰冷,剧痛,永恒的黑暗。
再睁眼,是宿舍熟悉的、带着点灰尘和廉价香水混合味道的空气,天花板角落那点渗水的霉斑还在。聂柔正站在她那面贴满明星贴纸的穿衣镜前,脊背挺得笔直,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她面前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视频通话,戴昂那张故作深沉、又透着股廉价油腻的脸,映在小小的方框里。
“站直了!腰给我挺起来!这才多久就晃?你对我的爱就这么点耐力?”戴昂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漏出来,刺耳又颐指气使。
聂柔的脸憋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听见我开门进来的动静,像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扭过头。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盛满了委屈和求救的信号,直勾勾地钉在我身上,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前世,就是这双眼睛,让我心软,让我多嘴,最终换来她致命的一推。
我漠然地移开视线,仿佛她和她那个精神小伙男友上演的这场滑稽苦情戏,只是空气里无关紧要的尘埃。我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放下书包,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停顿。
拉开椅子坐下,开机,插上耳机,动作一气呵成。手机屏幕亮起,我随手点开一个收藏的搞笑宠物视频,夸张的罐头笑声瞬间灌满我的耳膜。
“噗嗤——”我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视频里那只被黄瓜吓得原地起飞的猫实在太蠢了。我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看得津津有味,肩膀因为忍笑而微微耸动。
镜子的方向,那道求救的目光瞬间变了,像烧红的针,又烫又尖锐,带着难以置信和被冒犯的愤怒,死死地扎在我的后背上。镜子里,聂柔死死咬着下唇,站姿依旧僵硬,但眼神却像淬了毒,狠狠剜着我开心的背影。
一个小时的罚站,对她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当她终于收到戴昂“赦免”的指令,整个人几乎瘫软下去,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还没喘匀气,手机又催命似的震动起来。
她哆嗦着点开,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灰败下去,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一万字!吹捧我的!一个字都不能少!明天早上发给我!少一个标点,就是不爱我!”戴昂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聂柔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对着空白的文档,眼神空洞绝望。她的小台灯亮到半夜三点多,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她压抑的哈欠和偶尔烦躁的抓头发的声音,屏幕的冷光映着她蜡黄憔悴的脸,像个游魂。
我戴着耳塞,睡得安稳,前世被噪音折磨得神经衰弱的痛苦,恍如隔世。这一觉,沉静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