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天亮前,必杀你!」
加班到凌晨,手机来了短信,我看着,哑然失笑。
「来咯,锁是我刚换的指纹锁,绝对安全。」
忽然,门口传来“咔哒”锁舌转动的轻响。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新锁只录入了我和丈夫两个人的指纹。」
而老公陆成,在隔壁卧室里睡得鼾声震天,那是谁在门口?
1
作为一名刑事法官,见过太多背刺法官的案例,我很注重人身安全。
上周特地换了本地最好的指纹锁,防的就是有人进门行凶。
「你放心,有这锁,天王老子进门都得你点头。」
锁匠师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他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王八眼。
看着比小偷还像小偷。
但他的技术却是远近闻名,我信了他的话。
所以当指纹锁解锁时,我以为听岔了。
直到轻微的脚步声在玄关处响起,我才确认,真的有人闯进来了。
我心内怦怦直跳,手心黏黏的,渗出冷汗。
脚步声停住,沉默一会,好像在试探,或者等待什么。
不一会,外头声音急促,朝卧室而去。
「该死的陆成,昨晚应酬喝了这么多酒,现在睡得这么死,家里遭贼了也不知道。」
我心里暗骂,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
现在大喊大叫也叫不醒陆成,反而打草惊蛇,索性屏住呼吸。
这时,却听卧室内传来陆成的呢喃。
「宝啊...你才写完吗?...快睡吧...」
我心下一松,陆成总算醒了,有个男的,加上我,二打一还是能赢的。
「来...亲一个!」
我攥紧拳头,恨铁不成钢,陆成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但紧接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噗噗”数声,利器穿破被褥的声音传来。
我瞪大双眼,泪水惊恐奔涌,陆成就这么轻易被杀了?
我两腿一软,沿着门框缓缓瘫坐在地。
胸膛不受控制地起伏着,抽泣哽咽,但我不敢出声。
「快走!快走!」
「没看到我!」
我心中低呼,嘴唇颤抖着。
突然,一道灼热的目光从上而下射来。
我猛地回头,却与一双血红双眼四目相对。
那人面部扭曲,疤痕如树根错乱,扯着诡异的笑,像是裂开了半张脸。
我慌乱之下双手撑着地面蹬着腿,边向客厅后退边大喊出声。
那人却已合身扑上,削水果的小刀直接插到我脖子上。
一开始像针扎,后来就是一大片火辣辣的疼。
我身体一软,倒在了书房门口。
目光往床上延伸,陆成的羽绒被上也被刀扎得绒毛飘飞。
灭门?
是谁和我们有深仇大恨,要灭门报复?
2
眼前一黑又一亮。
回过神来时,我端坐在桌前,案卷堆满桌头,手指正在电脑上敲着判决。
刚刚,是加班过度引发的幻觉吗?
但,好真实。
伸了伸懒腰,拧脖子一阵咔咔响,略微放松。
「哎,疼!」
脖子一处传来撕扯般的疼痛。
手指抚过,这不正是刚刚被刀扎入的地方吗?
我拿过镜子一照,脖子左下有一道三厘米长的血线,甚是可怖。
揉了揉眼,血线依然存在。
「不对劲!」
仿佛是印证我的感觉,门口又传来了熟悉的锁舌转动声响。
“咔哒”一声。
我浑身汗毛炸起。
根本不是幻觉,我和陆成都被杀了,灭门是真的。
但,我重生了。
我摇了摇头,眼眸坚定,这一回,我要阻止灭门惨剧。
应该还有三十秒,凶手就会进门,然后试探性等待。
我极力回忆着上一次的情形,掐着点计算可供行动的时间。
只要趁着短暂的几十秒,冲进卧室,救下陆成,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躲在书房门口,我目光锁定玄关大门处。
大门悄悄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就是现在,我咽了咽口水,恐惧让手心又出汗了。
一不做二不休,就是干!
我深吸一口气,闪身进了卧室,锁门!
动作一气呵成。
「好了,现在有时间,我慢慢对付你。」
我松了口气,不妨先报警,警察出警还要时间。
摸了摸手机。
「糟糕,手机落在桌头了。」
我揉乱了头发,一时间口干舌燥,嘶哑地骂着。
「对了,用陆成的手机!」
但依旧没找到。
我急得在房内来回转圈。
这时,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门把手微微转动。
不过还好,我把门反锁了。
当务之急要先叫醒陆成,二对一,优势在我。
我飞扑到陆成身侧,双手用力扒拉着他。
「别睡了,醒醒啊陆成!」
我的声线颤抖,带着哭腔。
叫不醒!还是叫不醒!
情急之下,我拿起薄化妆镜呼地砸在他脸上。
镜子碎了一枕头。
「嗯?小李子,怎么了?」
陆成睡眼惺忪,一张嘴喷出难闻的酒气。
我慌得说不出话,指了指门口,却一阵愕然。
因为门外的声音消失了。
知难而退了吗?
我大口喘着粗气,但仍惊疑不定,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
陆成不解地眯着眼,但臂弯一展,把我搂入怀中,轻拍着背安抚:
「乖...别疑神疑鬼,小姑娘成天审啥故意杀人...自己都神经兮兮...」
话音未落,卧室门的锁舌声又响。
「你把钥匙落外面了吗?」
「手机和钥匙我都落外面了。」
3
但说来也怪,卧室门锁舌声响后,凶手又没丝毫动静。
「你干的什么蠢事啊?一天天让人指望不上!」
我一拳打在陆成肩上,哭着指着门口告诉他杀人凶手就在外面。
陆成轻笑,不以为意。
他眯着醉眼,随手拿起花瓶,唰的起身就往门口走。
陆成拧动门把手,直接拉开门,书房的微光透过来,空无一人。
他回头看我一眼,耸了耸肩,跌跌撞撞走出去。
「啥也没有,什么人都没有!」
陆成扯着嗓子,故意吼给我听。
我放松下来,正要抬腿下床,腿已软得走不动道了。
忽的,一股冷风从阳台灌进来,砰一声将门闭上。
陆成的声音骤然变得遥远。
「哪来的风?谁把阳台门打开了?」
我朝阳台的方向望去,又看到了那老树盘根般的丑脸。
客厅和卧室的阳台间距不过六十厘米,从客厅翻到卧室简直易如反掌。
我居然忘了这点!
正懊悔间,我看清楚了,凶手是个矮小男人,嘴角裂开森然笑意,手中小刀高高扬起。
他动作极快,身形一闪,左掌摁住我的脖颈,狠狠抵在门上。
我被他冲劲一撞,后脑磕在门框,一时有点眩晕。
当即一咬牙双手死死挠他,在他脸上抓出道道血痕。
但他恍若无感,一刀扎进我的脖子,鲜血狂喷。
接着数刀,脖子痛麻了,我断了呼吸。
眼前一黑,又再度亮起。
我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好消息,我又重生了。
坏消息,重生在了进卧室之后。
4
「脖子好疼。」我扯过梳妆镜,缓慢抬头,粗略一扫。
「血线变长了,目测5厘米,而且也变粗了。」
再这么重生几次,脖子怕是得断,怎么都得死。
我应该陷入了一个循环,而且重生的时间点不断向后延伸。
要么我死,要么循环被破解。
「服了,手机又没拿,怎么报警?」
死了两回,我现在异常冷静。
没有犹豫,梳妆镜直接呼在陆成脸上,给他一个激灵整醒了。
「宝......咋回事?」
我不待他开口,把脸一正,严肃道:
「听我说,门外有人要杀我们......」
「你别闹......」
陆成坐起身,扶住我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一脸冰冷,反手就一个巴掌呼他脸上,他当即收起了嬉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现在你把梳妆台、单人沙发,都挪去堵门。」
「你...哎,成成成,听你的。」
陆成翻身下床,立马开干。
我则飞奔到阳台,把窗户都锁好,保证起码在卧室里是安全的。
只要我和陆成死守到天亮,凶手难道还不跑?
当然最好再报警,直接抓了以绝后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客厅也没了动静。
好像陷入死寂,僵持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成说了一句。
「你听,外面好像有说话的声音。」
我一怔,捏着一把冷汗,竖起耳朵贴在卧室门上。
「李鑫?大晚上咋不锁门呢?」
5
呼吸一滞,我惊恐看向陆成。
「小徐咋来了?」
陆成也是一脸懵。
小徐是我的好闺蜜,是陆成的合伙人,我们仨时常一块出游。
都说三角形的稳定性最强,我们仨绝对是力证。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这回我真的不希望把小徐扯进来。
陆成脸色慌乱,一掌掌拍在卧室门上,给予回应。
小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走到门前,说了句。
「演......演哪出啊?不锁门还不说话,开门呀!」
陆成扫了我一眼,当即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但我阻止了他,小徐的声音不对劲,有点......颤抖。
「小徐,你先回吧,我们俩....」
咣咣咣,砸门声炸起。
「开门!」
「你快开门啊!」
小徐情绪骤然爆发,声音尖锐,像是指甲挠在门上。
下一刻,哭声四溢。
「我不想死,快开门,开门啊!」
「你把我引过来,就是要拉我垫背吗?李鑫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什么时候把她引过来的?我从没干过这事。
来不及思考,我脸色煞白,拽着陆成连连后退。
噗嗤一声闷响。
小徐拍门的声响越来越弱,然后停息。
我似是慢了半拍,浑身颤抖起来,内疚感油然而生。
如果我开门,能救她吗?
我把头埋进陆成怀里,泪水顺着眼角涌出。
哭着哭着,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
恍惚中,有人在摇晃我的双肩。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心下大惊,居然天亮了。
一扭头,小徐一脸阴沉,嘴角扯得极大,笑得用力且虚假。
我尖叫出声,抱紧被子缩在床角,浑身发抖。
「哈哈哈,看你被吓的那样!」
我在被子后露出一双眼,小徐噗嗤笑出了声,一脸娇俏。
「放心吧,歹徒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们正要去派出所录口供。」
「你和陆成是当事人,原则上也得去。」
我愣了愣,反问一句:「真的结束了吗?歹徒是谁?」
「他是......」
陆成在门边现身,顶着黑眼圈,催促着我。
「说了你也不认识,到了派出所你就知道了,快走啦。」
小徐眨了眨眼,很自然地过去挽着他。
他两人合伙开公司,难免交往密切。
但此时一点不顾及我的感受,就过分了。
我瞬间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
一把扯开小徐,正要指着她鼻头狠骂。
却见她回过身来,眼眶只剩两个血洞,直勾勾地盯着我。
同时,一股虚无的大力朝我压来,要将我压紧压实。
呼吸变得困难。
我猛地惊醒,天外依旧漆黑一片。
陆成面对墙角,自言自语,状若疯魔。
察觉到背后动静,他浑身一抖,恢复正常。
回过头来,关切问道,「做噩梦了吗?」
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蔓延开来。
我语无伦次,「我...梦到小徐了,我对不起她,是我把她堵在了门外,是我....」
陆成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小徐什么时候来过?」
「外面站着的是咱妈!」
7
仿佛为了印证陆成的话,我也听到了一丝动静。
「倒霉孩子,三点半叫我过来,我刚醒就赶来了,也不见人。」
「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大晚上黑的,也不开灯,灯在哪啊?」
小徐真的没有来过?可我明明听到她死在卧室门口。
外头真的是我妈吗?
我背后发麻,不敢往下想。
我妈中年丧偶,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说是相依为命一点也不过分。
结婚后,为了方便,特地买了上下楼和她住一块,也能有个照应。
谁承想,竟然把她拉入了这死局。
现在我只能祈祷凶手已经离开了。
怀着这种侥幸心理,我迫不及待地想开门。
但陆成双臂却像铁环,把我死死箍住。
「你在干什么,一开门咱仨都得死!」
我一下子虚了,泪水又糊住双眼,大喊道。
「妈,我没事,我......呜呜......」
陆成掩住了我哭声尾音,扬声问了一句。
「妈,外面有人吗?」
我妈的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口。
「没人啊,啥人没有,你们咋了?闹脾气了?」
我闻言双肩簌簌颤抖。
我妈年纪越大越糊涂,但再糊涂关心的还是我。
她在外面,随时有被杀的风险。
如果坐视不理,即便苟活下来,也会内疚一辈子。
我不知道哪里涌出一股大力,挣开陆成的双臂,拧开一条门缝。
妈熟悉的双眼映入眼帘,眼角微垂,满是关切。
我拉开门缝,将妈半个身子迎进来。
但转瞬,她胸前透出一截短刃,扎出个血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