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莫北向南 | 字数:3638 字

   结婚第五年。

   我和顾经年去山上为逝去的女儿祈福。

   顾经年却带上自己刚分手的青梅,只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家中。

   绝望席卷,我强压难过开口:“你今天要是带她一起去,我们就离婚!”

   顾经年却觉得我在闹小脾气,勃然大怒:“你究竟在闹什么?就因为我带小晗上山?你能不能懂点事?!”

   “对。就因为这个。”

   1.

   “谢之遥,你到底再闹什么?我真的不想和你吵。”

   顾经年伸手拽住我的手腕,目光阴沉地看着我,眼底写满了对我行为的厌烦。

   “就这点事至于离婚吗?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又是这套说辞。

   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我挣脱开顾经年的手:

   “顾经年,我这次真没想和你胡闹。”

   “我真的累了。”

   “我们离婚。”

   我不想待在原地争辩,沉默着大步向前走。

   刚踏上台阶,刘晗追上了,拦住了我的去路。

   “之遥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们一起上山的,我只不过是心里难受,顾哥怕我一个人在家郁闷,才带我上山。”

   “之遥姐,要是你不想我去。”刘晗怯懦地扫了顾经年一眼,继续道:“那我走,不挡你的眼。你就别和顾哥生气了,我不想当千古罪人。”

   我没有理会,静静地看着她。

   似乎被我吓到,刘晗眼底浮现眼泪,瞬间泪眼汪汪:“之遥姐,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我气。”

   望着眼前惺惺作态的刘晗,我不想忍了。

   每一次她以退为进,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不近人情、斤斤计较的形象。

   每一次和我靠近,总是掉眼泪受伤,所有人都以为我欺负她。

   连顾经年也不例外。

   为了顾经年,我吃下了数不清的哑巴亏。

   但这次我真的累了。

   2.

   在刘晗低头,洋洋得意于我再一次吃下哑巴亏时,我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刘晗,你真恶心!”

   第二巴掌还没落下,顾经年大力拍开我的手,不赞同地看着我:“谢之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就发疯?真的很丢人现眼。”

   刘晗见状,红着眼睛向我道歉:“顾哥,我没事的,之遥姐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

   顾经年摸了摸刘晗的头,给她擦了擦眼泪,安慰:“你没错,都怪我没约束好她。”

   “谢之遥,你能不能冷静点,你现在真的越发不可理喻,就不能为我们女儿积点福吗?”

   “积点福?!顾经年你也配说这话,你敢说你和刘晗没点猫腻……”

   “你到底有完没完!”

   还没说完,顾经年甩了我一巴掌。

   来不及防备,我踉跄一下,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谢之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摔下……”

   顾经年手足无措地上前,想要处理却无从下手。

   “顾哥,我肚子好疼。我的孩子不会出事吧?”

   刘晗虚弱的求助声从台阶上方传来。

   3.

   顾经年准备抱我的动作顿了顿,碎发过眉,向来清冷的眼眸划过歉意。

   语气艰涩:“之遥,对不起,我先送晗晗去医院,你在这等我。”

   “顾经年,我的肚子疼……”

   我捂着肚子,脸上冒着冷汗,无助地拽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之遥,你不要闹了。”

   顾经年拂开我的手,仿佛我在耍小脾气。

   “我答应你,下次放假,我带你出去散心。所以,乖,听话!”

   明知不该示弱,但我还是拼命挽留。

   “顾经年,就当我求你,我真的不舒服。”

   “你走的话,我们就离婚。”

   顾经年的脚步顿了顿,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刘晗的方向跑去。

   昏迷的前一秒,顾经年抱着刘晗经过我。

   “之遥,你在这等我,我送完晗晗就来接你。”

   说罢,扬长而去。

   至始至终没敢回头看我一眼。

   4.

   再睁眼,眼前一片雪白。

   这是医院?

   “医生医生,谢小姐醒了!”

   为我打点滴的护士看见我睁眼,立马跑出去呼叫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面露歉意地安慰:“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什么尽力了?”我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回想起昏迷前地上的血迹。

   怀疑道:“我怀孕了?”

   “嗯,怀孕一个多月了。”见我愣神,手指止不住颤抖,医生宽慰:“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我小声喃喃:“怎么可能,孩子又没有了。”

   脑子一团乱麻,我拿起身边的手机想给顾经年打电话。

   ‘嘟嘟嘟’电话始终没人接通。

   我接着打第二个,第三个……

   终于电话接通了。

   5.

   “老婆,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刚才在开会,没看手机。”

   顾经年略带羞愧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人群的叽叽喳喳声。

   “我在医院。”

   “老婆你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紧?我现在马上来陪你。”

   顾经年着急担心的话不断传来。

   我再次陷入怀疑。

   顾经年真的不爱我了吗?不爱我为什么会关心我的情况?

   可是爱我的话,为什么当刘晗在的时候永远看不见我?

   顾经年突然倒吸凉气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对不起。”顾经年略带羞愧道:“老婆,晗晗前男友找上门了,你知道的,我得帮她。”

   顾经年的话激发了我的逆反心理,我难得不想让步。

   “顾经年,你就真的不能来陪我吗?”

   顾经年没有在意我绝望的祈求,自言自语:“之遥你听话,等这边处理好我就去找你。”

   6.

   我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明知不该表现出脆弱,但还是因为顾经年话里的偏心而破防。

   “她身边就你一个男人吗?怎么回回出事都找你,感情你是她的忠诚舔狗吗?”

   “顾经年,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你老婆!你都结婚了,她为什么有事总是找你,难不成,我就活该一个人受苦受累吗?”

   电话里顾经年深吸一口气:“谢之遥,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你现在真的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他的话里满是对我猜测的厌烦和不在意。

   ‘嘟嘟’顾经年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上的电话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手上的针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血液顺着输液管回流。

   手肿胀不堪。

   我独自按了按铃,护士很快来了。

   7.

   “谢小姐,你的手。”

   见我手背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护士当机立断拆了针。

   拿来冰袋为我冰敷。

   “谢小姐,你的手先敷着,等会换只手重新扎针。”

   我点了点头,在病床上盯着手愣神。

   突然,两个护士的交谈吸引了我的注意。

   “刘医生的新男朋友真帅,她福气可真好,前任现任都好看。”

   “你没听说过吗?这个男的听说有老婆。”

   “这样的吗?那我还真不清楚。”

   护士小声的讨论,让我如坠冰窟。

   刘晗是她们口中的刘医生。

   那她们口中的现任男友会不会是顾经年?

   迫切希望得到答案。

   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我从病床上爬起,走出了病房门。

   我思绪万千,走到了刘晗办公室门口。

   还没敲门,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我的丈夫。

   8.

   “你以后千万别对之遥说漏嘴这件事。”

   “再也别提,和任何人都别说。”

   顾经年罕见的神情严肃地看着刘晗,命令道。

   他们背着我有什么秘密?

   为了知道这个不可言说的秘密,防止被发现。我退到一旁。

   默默拿起手机记录。

   “顾哥,唔……”

   果然顾经年谨慎地环顾周围,见一切如常,才松开捂住刘晗的手。

   “顾哥,谢谢你帮我作假证。如果不是你,我现在都得进监狱。”

   “说什么傻话。”顾经年拍了拍刘晗的头。

   “可是顾哥,要是之遥姐发现你们俩的孩子是因为我出差错害死的,怎么办?”

   “我不想你们两个因为我离婚。”

   刘晗神色歉意,语气愧疚。

   顾经年脸色一僵:“不会的,她不会发现的。她这么爱我,怎么可能舍得和我离婚。”

   9.

   病房里死寂了片刻。

   顾经年清冷的嗓音信誓旦旦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哪怕他们知道,我也会将真相扼杀在萌芽期。”

   “小晗,你放心,一切有我。”

   “我小时候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

   刘晗红着眼,哽咽哭了起来:“顾哥,要不是我男朋友和我分手,我心情不好,手术中出错,你们的孩子就出生了。”

   “我欠你和之遥姐两个孩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赎我的罪孽了。”

   两个孩子?

   我摸了摸肚子,有些怀疑。

   难道刘晗知道我流产了?

   可是我也才知道自己流产。

   刘晗接下来的话揭开了残忍的真相。

   “经年,要不是我爸爸各功能器官衰竭,你也不用害死唯一活着的那个亲生孩子。”

   “都怪我,都怪我自己身体不好,不能自己给爸爸捐器官。”

   刘晗哭嚎着,死命捶打自己身体,控诉自己的不争气。

   10.

   “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之遥要怪就怪我,和你没关系,你别内疚,这不是你的错。”

   “要怪只能怪这孩子命不好。”

   顾经年包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谁都无法将二人拆散。

   刘晗爸爸爱乱搞,生病后全身器官衰竭,在医院等适配器官。

   听说遇到一个人无偿捐赠死者的所有器官,已经痊愈出院。

   当初我还在和顾经年感叹,多么有缘,我和她爸爸在一间手术室。

   顾经年眼底划过的慌张,孩子去世后他的崩溃大哭,孩子死后夜里猛地惊醒时嘴里嘟囔的话。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想到这,我的心止不住的懊悔。

   为什么我不能醒来,为什么我要睡着,为什么我不能救下我的孩子。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拿手机的手也止不住颤抖,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手被咬的鲜血直流也不敢放下。

   生怕哭出声。

   11.

   我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询问的冲动,软着腿冲向护士休息室。

   顺利找到当天手术的护士,我跪在她们面前,泪流满面,语气哽咽:“医生,我想知道我当初到底怀了几个孩子?”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顾经年真的这么狠心吗?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几位护士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出声回答我。

   我麻木地磕头,磕头。

   血迹顺着额头流到嘴角,有一位护士终于看不下去。

   上前拖着我,试图将我扶起:“你先起来。你起来我就告诉你。”

   我用力撑起地面,减轻护士身上的负担,身心俱疲地靠在一旁。

   见我形如槁木,护士叹了叹气:“你丈夫不让我们和你说,说怕你想不开。当时你生了两个孩子。”

   我有些艰涩:“当时孩子怎么样?”

   “有一个孩子出生就死了。”护士擦了擦我脸上的冷汗,握住我的手:“还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