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是网红教育博主，靠直播“感恩教育”我，成了千万粉丝的“国民爸妈”。
国庆当天，他们要直播一场“女儿的成人礼”作为献礼，冲击年度人物。
直播开始了，他们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对我的爱。
可他们不知道，我早已不堪忍受精神虐待。
手腕上的倒计时手环，还剩最后十秒。
“爸、妈，这份成人礼，喜欢吗？”
1
今天是国庆节，也是我十八岁的成人礼。
更是我父母冲击年度影响力人物的巅峰之作——“爱与感恩：国民女儿的成人礼献礼”。
直播间的镜头已经全部架好，无声地审视着我。
化妆师正在为我扑上最后一层散粉。
“念念，笑一笑，要发自内心的那种。”
妈妈张慧穿着一身高定礼服，优雅地站在我身后。
她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
“记住，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儿。”
我对着镜子，牵动嘴角。
镜中的女孩，眼眸清澈，笑容甜美，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
完美得像个橱窗里的娃娃。
可只有我知道，这具漂亮的皮囊之下，灵魂早已千疮百孔。
我抬起左手。
手腕上，一款设计精巧的银色手环，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这是我用尽所有积蓄，从一个名为“终焉信使”的地下组织那里换来的，最后的“成人礼物”。
手环的内侧，有一个微不可见的屏幕。
上面跳动着鲜红的数字：00:10:00。
十秒。
我的人生，还剩最后十秒。
直播开始了。
镜头对准了我的父母，他们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堪称模范夫妻的典范。
爸爸林国栋清了清嗓子。
“各位家人，大家晚上好！”
他眼眶微红，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
“今天，是我和妻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我们的女儿，念念，十八岁了。”
弹幕瞬间爆炸。
【来了来了！终于等到念念的成人礼！前排！】
【国栋老师和慧慧老师辛苦了！把念念教育得这么好！】
【呜呜呜，看他们一家人就觉得好幸福，这才是真正的家庭教育！】
【祝念念生日快乐！永远是爸爸妈妈的乖女儿！】
乖女儿？
我垂下眼帘，看着裙摆上精致的蕾丝花边。
我想起上周，仅仅因为我在直播“家庭阅读会”时，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直播结束后，爸爸就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林念！你是不是想毁了我们？一个哈欠！你知道会掉多少粉吗？你这个废物！”
他面目狰狞，和我现在在镜头里看到的“慈父”判若两人。
妈妈则抱臂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别打脸，明天还要拍护肤品广告。”
“关进储物间，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什么叫职业素养。”
那个不足三平米的储物间，阴暗、潮湿，是我童年的噩梦。
每一次“不听话”，每一次没有露出“幸福”的微笑，每一次没有背对“感恩台词”。
我都会被关在里面。
从几个小时，到一整夜。
我患上了重度抑郁和幽闭恐惧症。
心理医生开的药，被他们当成垃圾扔掉。
“什么抑郁症？你就是青春期叛逆，想博取关注！”
妈妈轻蔑地笑着。
“不过，这倒是个好噱头。明天我们就开个直播，主题就是'如何用爱治愈叛逆女儿的心理问题'，肯定能爆。”
于是，我的痛苦、我的挣扎、我的每一次崩溃。
都成了他们直播间里不断上涨的数字。
2
成了他们账户里多出来的又一个零。
他们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我是如何“叛逆”，又是如何被他们的“爱”所感化，最终“走出阴霾”。
镜头前，我必须配合地流下“感动”的泪水。
镜头后，我把那些抗抑郁的药片，换成了浓度更高的安眠药。
直播间里，弹幕疯狂滚动。
【国栋老师和慧慧老师真的是教育界的标杆！】
【念念好幸福，有这样的父母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求教育方法！我家孩子天天叛逆，真想学学你们是怎么教出这么乖的女儿的！】
我盯着那些滚动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心上。
后来他们刚开始做“贫困逆袭”系列直播，为了打造人设，故意让我穿着打了补丁的旧校服去上学。
“记住，你就是那个靠努力改变命运的励志女孩。”妈妈一边给我整理破洞，一边叮嘱。
“衣服要显旧，但人要精神。这样对比才强烈。”
而他们自己，开着刚买的百万豪车，远远跟在后面拍摄。
同学们指指点点，老师投来同情的视线。
我成了全校最“可怜”的那个。
可回到家，面对的却是满柜子的名牌衣服，和父母因为播放量暴涨而兴奋的笑脸。
“念念表现不错，这期直播涨粉五十万！”爸爸拍着我的肩膀。
“明天继续，记得表情要更委屈一点。”
手环上的数字跳动：00:08:15。
八秒。
妈妈正对着镜头，声音哽咽得恰到好处。
“其实，念念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但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她的教育。”
“就算她发高烧，我们也会陪在她身边，给她讲故事，教她做人的道理。”
发高烧？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去年春天，我发烧39度，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
可那天正好是他们“健康育儿”系列的直播日。
“不能停播，粉丝们都在等。”妈妈塞给我两片退烧药。
“撑一下，就两个小时。”
我浑身发抖，却被强行拖到镜头前。
用尽力气配合他们演出。
直播结束后，我直接晕倒了。
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再晚一点就危险了。
可他们关心的，依然只是那场直播的效果。
“念念今天状态不太好，明天我们得补拍一期'生病也要坚持学习'的内容。”
手环：00:06:42。
六秒。
爸爸的声音传来，满含深情。
“念念从小就很懂事，从不让我们操心。她交朋友也很慎重，总是会先征求我们的意见。”
“因为她知道，父母是最爱她的人，不会害她。”
征求意见？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初二那年，我终于交到了第一个真心朋友——苏小雨。
她是转学生，不知道我父母的“名气”，也不看他们的直播。
在她眼里，我就是普通的林念。
不是“国民女儿”，不是“模范孩子”，就是一个十四岁的普通女孩。
我们一起做作业，一起吃午饭，一起抱怨数学老师的严格。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三个月。
直到他们发现了。
3
“林念，这个苏小雨是什么来头？”妈妈翻看着我的手机。
“就是同学啊。”
“同学？”爸爸冷笑。“你以为我们查不出来？她父母离异，妈妈做保洁，爸爸欠债跑路。这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她人很好的！”我第一次为了朋友据理力争。
“好？”妈妈脸色阴沉下来。“她接近你，肯定是有目的的。想蹭我们的名气，想让她妈妈攀上我们。”
“不是这样的！”
可他们根本不听。
第二天，他们直接找到学校，找到了班主任。
“苏小雨家庭情况复杂，我们担心会给念念带来不好的影响。”
“毕竟念念是公众人物，交友需要谨慎。”
班主任被唬住了，当天就把苏小雨叫去谈话。
苏小雨回来后，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
她搬了座位，换了路线，甚至看到我都会绕道走。
我试图解释，可她只是摇头。
“算了，林念。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晚上，我哭了整夜。
而他们，却在策划新的直播内容。
“明天我们就做一期'如何帮助孩子建立正确的交友观'，正好有素材。”
手环上的数字，还在跳动。
00:05:28。
五秒。
妈妈张慧在旁边温柔的看着我。
“十八年来，我们陪着念念，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长成了今天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我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是我们生命中最宝贵的礼物。”
弹幕上，“感动”“泪目”“伟大的父母”刷成了屏。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在这一刻，成功破亿。
我的父母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难以掩饰的狂喜。
年度人物，稳了。
他们为我戴上璀璨的成人桂冠。
那钻石的重量压在我的头上，像一座坟墓。
“念念，我的孩子。”
爸爸转向我，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现在，你长大了。跟直播间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说说你的心里话吧。”
“说说你对爸爸妈妈的爱与感恩。”
他将话筒递到我的唇边，期待着我说出那些被排练了千百遍的台词。
我接过话筒，环视着这金碧辉煌的“牢笼”。
看着眼前这两个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至亲”。
再看看屏幕上那破亿的数字。
多盛大的一场葬礼啊。
我微笑着，对亿万观众说：
“谢谢爸爸妈妈，这么多年对我的培养！”
“今天，我想借着这个特殊的日子，送他们一份大礼。”
我缓缓举起我的左手，将那个银色的手环，对准了离我最近的、最高清的特写镜头。
手环内侧，那血红的倒计时，清晰地显示着：00:00:01。
“爸、妈。”
我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全网。
“这份成人礼，喜欢吗？”
在他们错愕、惊恐、不解的目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