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又在家族群里@我了。

   「一个女人家，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赶紧辞职，回家伺候好我儿子，那才是你的本分！」

   我老公月薪八千，我不少，月薪八万。

   我反手就将家政服务报价单甩进了群里。

   「妈，按照您的要求，24小时贴身保姆、营养师、专职司机，月薪合计三万五。」

   「您是打算您支付，还是让您儿子支付这笔贤惠费？」

   「毕竟您疼儿子，总不能让他吃亏吧？」

   1

   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里，婆婆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林殊，你什么意思？」

   「你一个做媳妇的，跟我算钱？」

   「我让你辞职回家，是让你尽做妻子的本分，你跟我谈交易？」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我婆婆，张翠华，此刻正在群里对我进行单方面审判。

   起因是她又一次在群里公开要求我辞职。

   「一个女人家，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赶紧辞职，回家伺候好我儿子，那才是你的本分！」

   我老公周明月薪八千。

   我，不多，月薪八万。

   于是，我将一份详细的家政服务报价单甩进了群里。

   「妈，按照您的要求。」

   「24小时贴身保姆，负责全部家务和起居，月薪一万二。」

   「高级营养师，负责调理周明的身体，制定三餐，月薪一万五。」

   「专职司机，24小时待命，负责接送周明及家人，月薪八千。」

   「合计三万五。」

   「您是打算您支付，还是让您儿子支付这笔贤惠费？」

   「毕竟您疼儿子，总不能让他吃亏吧？」群里死寂了三分钟。

   然后，就迎来了婆婆的狂轰滥炸。

   紧接着，周明的姑姑、叔叔、婶婶，也纷纷冒头。

   大姑：「林殊啊，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你婆婆也是为了你好。」

   二叔：「就是，女人太强势了不好，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三婶：「周明这孩子老实，你可不能欺负他。

   我们周家可不兴这个。」

   我看着屏幕，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每次都这样。

   只要张翠华一发话，这些亲戚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围上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周明。

   我接起电话，没出声。

   电话那头传来他压抑着不耐烦的声音。

   「林殊，你赶紧把那张报价单撤回，给我妈道个歉。」

   「她是我妈，年纪大了，你跟她计较什么？」我声音很平。

   「我计较了吗？」

   「我只是在响应她的要求，并且量化了这份‘本分’的价值。」周明被我噎了一下，语气更差了。

   「什么价值不价值的？

   我们是夫妻，一家人，你非要算得这么清楚？」

   「林殊，你是不是觉得你赚钱多，就了不起了？」我笑了。

   「对，我赚钱多，就是了不起。」

   「周明，你月薪八千，每个月还你爸妈两千块钱‘孝敬费’，剩下六千。」

   「我们住的房子，月供一万五，是我在还。」

   「家里水电煤气物业，每个月两千，是我在交。」

   「你开的车，首付是我付的，每个月车贷六千，也是我在还。」

   「你算算，如果我不赚钱，我们这个家，靠你那六千块钱，能撑几天？」周明彻底沉默了。

   我以为他终于能清醒一点。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所以呢？」

   「你说的这些，不都是你作为妻子该做的吗？」

   「我妈说了，有本事的男人给老婆钱花，有本事的女人给老公家花。」

   「你比我能赚钱，多付出一点，不是应该的吗？」我气得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挂断电话前，我听到他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

   「行了，别闹了，这个周末回家一趟。」

   「我妈说，要当着全家人的面，好好给你立立规矩。」

   2

   周末，我还是回了周家老宅。

   不是去听他们立规矩的。

   是去解决问题的。

   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坐满了人。

   婆婆张翠华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

   周明坐在她旁边，低着头，不敢看我。

   姑姑叔叔们分坐两旁，一个个表情严肃，像是要三堂会审。

   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正亲热地挽着张翠华的胳膊，给她递水果。

   女孩看到我，立刻站起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

   「嫂子，你回来啦。」

   「我是周婷婷，周明的表妹。」

   「快坐，别站着了。」她热情地拉着我，想让我坐在周明旁边。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在离他们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周婷婷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

   她坐回张翠华身边，小声说：「姑妈，您别生气了，嫂子可能就是工作压力大。」张翠华冷哼一声，根本不接话。

   她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我。

   「林殊，你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连这个家都不要了。」我平静地看着她。

   「妈，我今天回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

   「我不会辞职。」

   「这个家，现在离不开我的收入。」张翠华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放肆！」

   「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多能干吗？」

   「我告诉你，女人再能干，也得先生孩子！

   你嫁进我们周家两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还有理了」她话锋一转，直接戳向我的痛处。

   我和周明备孕一年，一直没怀上。

   去医院检查，是周明的问题。

   弱精症，需要长期调理。

   这件事，只有我们夫妻俩知道。

   周明爱面子，求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妈。

   我答应了。

   没想到，这却成了张翠华攻击我最顺手的武器。

   周婷婷见状，立刻又开始打圆场。

   「姑妈，您别急，孩子的事情要讲缘分的。」

   「嫂子，你也别怪姑妈，她就是抱孙子心切。」她转向我，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嫂子，其实我觉得姑妈说得也有道理。」

   「女人嘛，事业再好，终究要回归家庭的。」

   「你看你现在这么忙，都没时间好好陪陪我哥，也没时间调理身体，这样怎么能怀上孩子呢？」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要不，你听姑妈的，先把工作放一放？

   钱少点没关系，一家人开开心心最重要呀。」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笑话。

   周明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林殊，婷婷说得对，要不……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我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我看着周明。

   「休息？

   你来还房贷车贷吗？」

   「还是你觉得，我们俩可以靠你那六千块钱，一边调理身体，一边生活？」周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张翠华见儿子被我诘问，立刻火力全开。

   「怎么？

   你还想让我儿子养你？」

   「你嫁给他，吃他的住他的，你花点钱怎么了？」

   「我告诉你林殊，今天把话说明白了。

   第一，工作必须辞！

   第二，家里的财政大权，必须交给我儿子！

   你的工资卡，以后让周明保管！」我被她这番无耻的言论气笑了。

   「凭什么？」张翠华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就凭你是我周家的媳妇！」

   「就凭你花的每一分钱，都应该让你老公知道！」

   「你赚那么多钱，谁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周明的脸色也变了。

   我死死地盯着张翠华，又缓缓转向周明。

   我等着他为我辩解一句。

   哪怕一句。

   然而，周明只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头低了下去。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就在这时，周婷婷突然「呀」了一声，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嫂子，你别怪姑妈多想。」

   「前几天我哥还跟我说，他心里挺没安全感的。」

   「他说你工作太忙，总是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他……他有点担心。」她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周明一眼。

   「哥，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你别怪我。」周明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周婷婷一眼，但没有反驳。

   张翠华立刻抓住了话柄，像是拿到了尚方宝剑。

   「听见没有！

   你让我儿子多没安全感！」

   「一个女人，搞得自己老公都提心吊胆，你这妻子是怎么当的？」她越说越激动，指着我的鼻子。

   「你把工资卡交出来，也是为了让你自己收收心！」

   「更是为了让我儿子安心！」

   「林殊，为了这个家，为了周明的感受，你必须这么做！」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一个颠倒黑白的婆婆。

   一个煽风点火的表妹。

   还有一个，默许这一切发生的，我的丈夫。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

   然后，我看着周明，一字一句地问。

   「周明，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你也想要我的工资卡？」

   3

   客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明身上。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泥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张翠华用胳膊肘狠狠地顶了他一下，眼神催促。

   周明终于动了。

   他抬起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目光飘忽地落在别处。

   「林殊……我妈也是为了我们好。」

   「你把钱……放在我这里，我帮你管着，不是一样的吗？」

   「这样，妈她也能放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心虚。

   我懂了。

   我彻底懂了。

   这不是张翠华一个人的意思，这是他们母子的合谋。

   或者说，是周明默许了这场针对我的掠夺。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男人，是我谈了三年恋爱，结了一年婚的丈夫。

   我以为我们之间有爱情，有信任。

   我以为他只是性格软弱，孝顺过头。

   直到此刻，我才看清他深藏在老实外表下的自私与贪婪。

   周婷婷见气氛僵持，又开始她那套表演。

   她走到我身边，亲昵地想拉我的手，被我避开了。

   她也不尴尬，柔声细语地说：「嫂子，你别多想。」

   「我哥他就是嘴笨，不会说话。」

   「其实他是心疼你，怕你管钱太累了。」

   「再说了，男人管钱，天经地义嘛。

   我爸的钱，也都是我妈管着的呀。」哦，不对，她说反了。

   但她那副「我都是为你好」的嘴脸，比张翠华的蛮横更让我恶心。

   我冷冷地看着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周婷婷的脸白了一下，眼眶瞬间就红了，委屈地看向周明和张翠华。

   「我……我只是想劝劝……」张翠华立刻炸了。

   「林殊！

   你怎么说话的！

   婷婷好心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做妻子的温柔！」

   「我看把钱交出来都是轻的，你这个人，就得好好管教管教！」她说着，转向周明，语气不容置喙。

   「儿子，别跟她废话了！」

   「今天她要是不把工资卡交出来，就别想走出这个门！」这是图穷匕见了。

   我看着周明，想看他最后的选择。

   周明在张翠华和我的目光之间来回摇摆，脸上满是挣扎。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林殊，算我求你。」

   「把卡给我，好不好？」

   「就当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别再让我妈生气了。」

   「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保证。」我看着他伸向我的手，只觉得讽刺。

   「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保证下一次，在我被你妈和你全家围攻的时候，你继续躲在她身后吗？」

   「保证下一次，他们想从我身上割肉的时候，你递上刀子吗？」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周明的脸色变得惨白。

   张翠华见状，彻底撕破了脸。

   她冲过来，一把就要抢我手里的包。

   「你不给，我自己拿！」我侧身躲过，将包护在身后。

   张翠华扑了个空，更加恼羞成怒。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周明！你还愣着干什么！她是你老婆，你还管不了她了？」周明被他妈一吼，像是被抽了一鞭子，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胳膊。

   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林殊，你别逼我。」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心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张翠华突然捂住胸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哎哟……我的心……我的心脏病要犯了……」她一边倒，一边冲周明喊。

   「儿子……妈要被这个女人气死了……」

   「你……你今天要是还护着她……我就……我就死给你看……」周明大惊失色，立刻松开我，冲过去扶住他妈。

   「妈！妈你怎么了！」

   客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姑姑婶婶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

   「快！快叫救护车！」

   「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要把我们家搅得天翻地覆才甘心吗？」

   「翠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跟你没完！」

   所有的指责，都像利箭一样射向我。

   周明抱着他妈，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林殊，你满意了？」

   「你非要把我妈气死才开心吗？」

   「我让你道个歉，交个卡，有那么难吗！为什么非要闹成这样！」我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央，像个局外人。

   我看着那个抱着母亲，对我怒目而视的男人。

   看着那个躺在他怀里，嘴角却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婆婆。

   看着周围那一群对我口诛笔伐的所谓亲人。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滑稽得让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