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消防员,从火场里救出老公的亲侄子,
自己全身烧伤面积高达百分之九十。
医院的特殊皮源只有一个名额,
身为队长的老公手握唯一的决定权。
我躺在无菌病房里,疼得浑身痉挛,
他却把名额给了我那只是被开水烫伤了胳膊的闺蜜。
我隔着玻璃,用口型问他为什么。
他一脸理所当然:
“你是我老婆,毁容了我也会养你。
可她还没结婚,留了疤这辈子就毁了!”
他签字的手没有丝毫颤抖,仿佛签下的不是我的死亡判决书。
我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对我闺蜜温声细语,
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剧痛和恨意让我几乎昏厥。
也好,我就在天上看着,你们这对狗男女,
怎么用我的命换来的抚恤金,过上幸福生活。
1
全身的皮肤像是被活生生剥了下来。
火燎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啃噬我的神经。
我躺在无菌病房里,像一具被包裹起来的焦炭。
透过隔离玻璃,我看到了我的丈夫,江辰。
他穿着消防队的制服,身姿挺拔,眉头紧锁。
他身边的女人是我的闺蜜,林薇。
林薇的胳膊上缠着一圈纱布,正靠在江辰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江辰哥,都怪我,要不是我去给小宝送零食,也不会被开水烫到。”
“都怪我,害得初夏姐为了救小宝……”
江辰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不怪你,是意外。”
“初夏是消防员,那是她的职责。”
我的职责?
我为了救他的亲侄子,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现在,我的丈夫却抱着另一个女人,说这是我的职责。
医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江队长,我们医院通过特殊渠道申请到的异体皮源只有一个名额。”
“您是病人家属,也是消防队的负责人,您来决定给谁用。”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我死死地盯着江辰。
我们是夫妻,我们曾经发誓要同生共死。
他会救我的。
他一定会救我的。
林薇哭得更厉害了。
“江辰哥,我不要,我怎么能跟初夏姐抢呢。”
“我只是胳膊,毁了就毁了,初夏姐她……”
她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往江辰怀里缩得更紧了。
江辰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看着怀里的林薇,又透过玻璃,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一种冰冷的权衡。
我隔着玻璃,拼命地张着嘴,用口型对他说。
“救我。”
“江辰,救我。”
他看懂了。
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理所当然。
他对医生说:“给林薇用。”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为什么?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口型问他。
江辰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初夏,你是我老婆,就算毁容了,我也会养你一辈子。”
“可林薇不一样,她还没结婚,胳膊上要是留了疤,她这辈子就毁了!”
他说完,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地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支笔,划下的不是一个名字。
是我的死亡判决书。
我眼睁睁看着他签完字,转身将林薇搂得更紧。
“薇薇,别怕,有我在,你的胳膊上不会留下一丝疤痕。”
林薇在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得意。
剧痛和恨意席卷了我。
我的意识,在他们温存的背影里,一点点沉入黑暗。
2
我以为我会死。
但当我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依然是无菌病房的白色天花板。
全身的痛楚提醒着我,那不是一场噩梦。
我活下来了。
可我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护士进来给我换药,动作很轻,眼神里带着同情。
“你总算醒了,生命体征很顽强。”
“你丈夫给你请了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看着你。”
我丈夫?江辰?
他不是已经判了我死刑吗?
“皮……皮源……”我艰难地发出声音。
护士叹了口气。
“给了另一位病人,听说只是胳膊烫伤。”
“你丈夫说,你是他妻子,他有责任照顾你,但那个女孩的人生不能毁了。”
这些话,像是一把钝刀,在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割了一刀。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我的婆婆,张翠芬,拎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醒了,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一种嫌恶。
“醒了?命还真够硬的。”
她把保温桶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
“我们江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当个消防员,把自己烧成这副鬼样子,以后怎么带出去见人?”
我的身体因为愤怒而轻微颤抖。
“妈……小宝……是我救的……”
“你还有脸提小宝?”
张翠芬的嗓门瞬间拔高。
“要不是你这个当舅妈的没看好他,他会一个人跑到厨房去吗?”
“现在好了,小宝被吓得天天做噩梦,你倒成了英雄了?”
“我告诉你,我们江家不认你这个英雄!”
“你毁了容,就是给我们江家丢脸!”
我看着她那张刻薄的脸,心脏一阵阵发冷。
小宝贪玩,自己跑去厨房玩火,才引发的火灾。
我冲进火场救他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站在外面。
现在,一切都成了我的错。
“江辰呢?”我问。
提到江辰,张翠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阿辰当然是去照顾薇薇了。”
“薇薇那孩子,又善良又懂事,这次真是受了大罪了。”
“她那胳膊,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啊。”
“不像你,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针,扎进我的心里。
“薇薇……只是胳膊……”
“只是胳膊?”张翠芬冷笑一声,“女孩子的胳膊多重要啊!”
“夏天连个无袖裙子都不能穿了,以后谁还敢娶她?”
“阿辰把皮源给她,是应该的!”
“这是我们江家欠她的!”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她那副嘴脸。
张翠芬却不肯放过我。
“对了,阿辰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你现在这个情况,医药费很高,家里的积蓄都快花光了。”
“队里不是说会给你评烈士,有一大笔抚恤金吗?”
“你签个字,把这笔钱的领取人改成阿辰,省得到时候麻烦。”
我猛地睁开眼。
评烈士?抚恤金?
那是要在我死后才有的。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已经开始算计我的抚恤金了。
张翠芬还在喋喋不休。
“薇薇做手术也需要钱,以后恢复也要买很多昂贵的药。”
“阿辰压力很大,你当老婆的,总得替他分担一点吧?”
“反正你这样子,要钱也没用了。”
“砰”的一声,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江辰和林薇走了进来。
林薇的手术很成功,她的胳膊除了还有些红肿,已经看不出任何烫伤的痕迹。
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
“初夏姐,你醒了?太好了。”
她走到我床边,想要拉我的手,却又像是被我可怖的样子吓到,猛地缩了回去。
江辰皱了皱眉,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妈,我不是说了吗,别跟她说这些。”
“她现在需要静养。”
张翠芬撇了撇嘴。
“我不说,她就不花钱了?家里的存折都快见底了!”
“阿辰,这事你必须跟她说清楚!”
江辰叹了口气,看向我。
“初夏,妈说的也是事实。”
“你的治疗费用是个无底洞,我们……承担不起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男人。
“所以呢?”我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所以,你就想用我的抚恤金,去给林薇治她那点烫伤?”
江辰的脸色一变。
“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是在救她,也是在救我们这个家!”
“林薇要是落下残疾,她家里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我们赔的钱更多!”
“你现在这样,我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
体谅?
他让我怎么体谅?
我躺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他却在外面跟我的闺蜜浓情蜜意。
他用本该救我命的东西,去讨好另一个女人。
现在,他还想用我的命,换钱给他们花。
林薇拉了拉江辰的袖子,怯生生地说。
“江辰哥,你别怪初夏姐,她也是心里难受。”
“要不……要不就算了吧,大不了我以后不穿短袖就是了。”
“只是……医生说,后续的祛疤膏很贵,一支就要好几万……”
她说着,低下头,露出了雪白的脖颈,一副委屈又懂事的样子。
江辰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他转过头,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对我说。
“初夏,把字签了。”
“别闹了,行吗?”
3
别闹了?
在他眼里,我争取活下去的权利,只是在无理取闹。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那份《抚恤金领取授权书》。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嘲笑着我的愚蠢。
“我不签。”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江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初夏,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跟你好好商量,是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
“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把钱给我,我还能让你在医院里多待几天,不然,我只能把你接回家。”
他是在威胁我。
接回家,以我现在的状况,无异于等死。
婆婆张翠芬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是!你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光荣的消防英雄呢?”
“你现在就是个累赘!是个无底洞!”
“阿辰肯要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赶紧把字签了,别耽误薇薇治疗!”
林薇在一旁,柔柔地开口。
“初夏姐,我知道你恨我。”
“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江辰哥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也体谅一下江辰哥的难处,好吗?”
一句“大局着想”,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得干干净净。
我活该被牺牲,因为我碍了他们的大局。
我看着眼前这三张丑恶的嘴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曾经的我,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才会觉得他们是我的亲人,我的挚友?
“江辰,”我缓缓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时,你说过什么吗?”
江辰一愣。
“你说,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你都会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我盯着他,“我想知道,你抱着林薇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这句话?”
“你把救我命的皮源给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这句话?”
“你现在逼我签这份死亡授权书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起过这句话?”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江辰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他被我问得恼羞成怒。
“苏初夏!你够了!”
“我是在救人!不是在害你!”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只想着你自己?”
他说我自私?
我简直要笑出声来。
一个为了别的女人,放弃自己结发妻子性命的男人,竟然有脸说我自私?
“我自私?”我反问,“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林薇,被烫伤胳膊的是我,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尖刀,直直插进他伪装的心脏。
江辰的呼吸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薇的脸色也白了。
张翠芬却跳了出来。
“那当然是救薇薇了!你一个当嫂子的,胳膊烫一下怎么了?薇薇还没嫁人呢!”
多么理直气壮。
多么天经地义。
在他们心里,我苏初夏的命,从来就不及林薇的一条胳膊重要。
“好。”
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江辰以为我妥协了,松了口气。
“你想明白就好,快把字签……”
“滚。”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带着你的妈,你的‘好妹妹’,都给我滚出去。”
江辰的脸色彻底黑了。
“苏初夏,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告诉你,这家医院的费用,我明天就停了!”
“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硬气!”
他撂下狠话,拉着张翠芬和林薇,摔门而出。
林薇在关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的剧痛,和心口的冰冷。
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不是为他们伤心。
我是为我自己。
为我那死在火场里的爱情,为我这被当成垃圾一样舍弃的人生。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让他们拿着我的命换来的钱,去过幸福的生活。
我挣扎着,伸出那只唯一还能轻微活动的手,摸向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
在我昏迷之前,我好像听到有人跟我说。
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哥,正在从老家赶来的路上。
他们,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