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放电影,唱大戏
作者:带薪魔芋 | 字数:2676 字

   林晚吃完一块油渣,又夹起另一块,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满嘴都是油香。

   她没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跟刀子似的目光,biubiu地往她身上射,后背都快被戳成筛子了。

   ----瞅啥瞅,再瞅也不给你们吃!

   啧,这油渣吃着就是香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腰杆子硬了,吃饭都比平时香!

   她正美滋滋地品着味儿,旁边一直没吱声的林大宝,终于没忍住凑了过来讨好道:“姐,亲姐,就给我尝一小块呗?就一小块!”

   林晚斜了他一眼,用筷子头把他的手给打开:“想吃?拿钱来买。”

   “你……”林大宝气得直瞪眼,可闻着那股香味,又不敢真发作。

   李秀英在旁边收拾碗筷,故意把碗碟弄得“乒乓”响,嘴里酸溜溜地嘟囔:“也不知道省着点吃,就显你能耐,看你那点钱能撑几天。”

   林晚全当没听见。

   日头升到了头顶正上方,晒得人后背火辣辣的。

   院里晾着的萝卜干被晒得卷了边,李秀英从屋里出来看见闺女不在,嘴里嘟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麻利地把草席上的萝卜干都翻了个面,好让它们晒得更均匀些。

   她看着那些萝卜干,心里又气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自打退婚后,这丫头跟变了个人似的,主意大得很。

   可看着她天天这么折腾,李秀英心里也犯嘀咕:难不成,她真能折腾出个名堂来?

   正想着,林晚从外头回来了。

   李秀英立马板起脸,撇了撇嘴,转身进了灶房,好像刚才那个细心翻萝卜干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晚正蹲在院里磨着家里的镰刀,秋老虎的日头晒得人后背火辣辣的她心里头有点烦躁。

   村里的大喇叭“刺啦”一声炸响,那动静把院里几只老母鸡吓得“咯咯”乱叫,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墙头。

   “喂喂!全体社员注意了啊!全体社员注意了!”

   “经公社批准,赶在下个集日,也就是三天后晚上七点,在咱们村大队部的晒谷场,放映电影《庐山恋》!重复一遍,是三天后晚上啊!大家伙儿提前准备好啊!”

   广播一停,整个靠山屯像是往烧热的油锅里泼了一瓢水,一下子就炸了。

   院门外头,立马就传来了各家各户的嚷嚷声。

   “放电影了!听见没?老婆子,把咱家长板凳找出来擦擦!”

   “天爷哎,是《庐山恋》!我听我城里亲戚说,里头的女主角穿的衣裳可好看了!”

   “狗蛋!你再敢去扯人家放映员的线,看我回家不打断你的腿!”

   孩子们从屋里冲出来,满村子乱跑,嘴里喊着“看电影喽”,那股子高兴劲儿,比过年还热闹。

   林晚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声,也有些咂舌。

   ----好家伙,放个电影跟过年似的,这年代的精神生活得有多贫瘠啊。

   不过,贫瘠好啊,贫瘠才有看点。

   当着全村人的面……这不就是八十年代版的现场直播嘛!

   陈建军不是怕名声不好,丢了招工名额吗?

   王桂芬不是最爱在人前颠倒黑白吗?

   那她就把这事,放到全村人面前,掰开了揉碎了,让大家伙都来评评理!

   她要把陈家母子那点花花肠子,彻底晾在太阳底下!

   【哟,宿主,看你这眼神,是想搞事情啊?】

   ----唱大戏,不得先找个嗓门大的报幕员?

   她心里琢磨开了。

   村里嘴最快、嗓门最大的,掰着指头数,头一个就是她大伯母王彩霞。

   那张嘴,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村里的大喇叭都比不上她。

   最关键的是她跟李秀英是死对头,妯娌俩明里暗里斗了好几年,让她去传陈家的闲话她指定比谁都积极。

   行,就她了。

   林晚心里门儿清,对付王彩霞这种人,一勺猪油比说一万句好话都管用。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有点肉疼。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熬出来的宝贝油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猪油套不着大喇叭。

   她一咬牙进了灶房,从那个小油罐子里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刮了满满一大勺凝固的猪油,刮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她找来一片洗干净的大白菜叶子,仔细包好揣着就往东头去了。

   王彩霞正在院里喂鸡,看见林晚过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啥事?”

   “大伯母,”林晚脸上挂着笑,走过去把那包猪油递到她面前,“我前两天熬了点油,给您送点尝尝。”

   王彩霞看着那片菜叶子里,白花花、足足有一两重的猪油,眼睛都直了。这年头,猪油可是金贵东西,比肉还稀罕。

   她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一把接过猪油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哎哟,还是我们小晚懂事!快,进屋坐!”

   林晚摆摆手:“不了大伯-母,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对了,跟您打听个事儿。”

   “啥事?你说!”王彩霞热情得不行。

   林晚装作一脸愁容,叹了口气:“大伯母,您也知道我退婚那事。可那陈家,欺人太甚了!前脚刚答应退婚,后脚就反悔了,还非要现在就娶我过门。”

   “啥?”王彩霞的八卦雷达也响了。

   “我琢磨着,这事不对劲啊。”林晚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我听人说,陈建军他娘,最近正托人给他偷偷相看别家的姑娘呢!你说,他家这是不是想赖着我们家的婚事不退,脚底下还踩着别的船?这不是坑人吗?”

   这话半真半假,但信息量巨大。

   王彩霞的眼睛瞪得溜圆,一拍大腿:

   “我说呢!我就说王桂芬那老婆子不是个好东西!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不行,这事我得跟人说道说道去,不能让你吃了这个哑巴亏!”

   林晚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大伯母,您可别乱说,我就是跟您发发牢骚。”

   “你放心,大伯母有分寸!”王彩霞拍着胸脯保证,宝贝似的把那包猪油揣进兜里,转身就出了门那架势比要去参加战斗还积极。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林晚扯了扯嘴角。

   ----搞定。

   她往回走还没到家,就看见村口的大槐树下又围了一圈老娘们。

   王彩霞果然不负所望,正站在中间,唾沫星子横飞地说着什么,周围的人听得一惊一乍的。

   人群的角落里,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的衣裳破旧,颜色也洗得发白了,正低着头,默默地编着手里的草绳。

   林晚认得她,是村里的聋哑奶奶。

   她无儿无女,一直跟着侄子一家过。她侄媳妇也是个厉害角色,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把老人当牲口使唤。

   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把抢过聋哑奶奶手里的草绳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死老太婆!就知道在这儿偷懒!还不赶紧回去做饭!想饿死我们全家啊!”

   聋哑奶奶吓得缩了缩脖子,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那女人推了她一把,骂骂咧咧地把她给拽走了。

   周围的人都看着,有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有人想说句公道话,但被身边人拉了拉衣角,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林晚看着这一幕,气得手都攥紧了。

   这哪是亲戚,分明就是吸血的臭虫!

   她看着聋哑奶奶被人拖走,那背影瘦得像一根干柴棍,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心里堵得难受。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早上揣出来的玉米饼子,饼子还带着点余温。

   她快走几步,瞅准了个空,绕到聋哑奶奶回家的那条小路上。

   趁着她侄媳妇在前头跟人说话不注意,飞快地把那个热乎的玉米饼子,塞到了聋哑奶奶的手里。

   老人正在搓草绳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道。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黄澄澄的饼子,又抬起头看向已经混进人群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林晚。

   老人这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林晚的方向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