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救命!”
王秀兰“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
她浑身是泥,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鞋都跑丢了一只。
光着的那只脚,冻得发青。
她身上带着一股子冷风和夜露的湿气,一开口,牙齿都在打颤。
堂屋里,李秀英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针线筐掉在地上,纳鞋底用的麻线滚了一地。
“嫂子,你先起来,地上凉。”林晚快步上前,伸手去扶王秀兰。
入手只觉得一把骨头,硌得慌。
王秀兰抓着林晚的裤腿,话都说不囫囵,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妞妞……妞妞被她爹那个畜生抱走了!我追不上啊!他……他说要把妞妞卖了换酒喝啊!”
她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声音凄厉。
“他说家里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骂妞妞是个赔钱货,养着也是浪费粮食……”
“我拦着他,他就拿板凳砸我……等我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抱着妞妞跑没影了……我的妞妞啊……她才六岁啊……”
“啥?!”
李秀英惊呼出声。
林满仓手里的烟袋锅子也掉在地上,烟灰撒了一裤腿。
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拳砸在桌子上,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好家伙,这事儿闹大了!
林晚心里正想着。
【警报!人质已转移!李老三为防止夜长梦多,已提前将妞妞带往交易地点----村西头废弃的牛棚!】
废弃牛棚?
那地方平时除了野狗,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林晚攥住王秀兰的胳膊,用力把她往起扶。
“嫂子,先起来,跪着解决不了问题!”
“这个畜生!”
林大宝眼睛都红了,抄起墙角立着的扁担就要往外冲。
“我找他拼命去!我今天非得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你给我站住!”林满仓一步跨过去,挡在儿子身前,
“你上哪儿找去?天这么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能顶个啥用!”
李秀英也吓得脸都白了,她冲过去抱住王秀兰,拍她的背嘴里念叨着:
“天杀的畜生!这可咋办啊!”她又一把拉住林晚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小晚,这事儿……这事儿咱可不能掺和啊!那是人贩子,都是些不要命的!咱可不能去啊!”
这边的动静太大。
离林家最近的邻居赵家婶子,正准备关门睡觉,听见这动静,好奇地探出个头问了一句:“满仓家的,出啥事了?”
李秀英哆嗦着嘴,还没说出话,院里头的林大宝已经红着眼吼了一嗓子:“李老三那个王八蛋要卖妞妞!”
赵家婶子“妈呀”一声,转身就往自家院里跑,她家院里传来锅碗瓢盆被打翻的声音和她男人骂骂咧咧的吼声。
不到十分钟,整个靠山屯,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
院子里传来狗叫声、开门声、人们压低了声音的咒骂声,偶尔还夹杂着女人倒吸凉气和孩子被吓哭的声音。
村长披着件粗布褂子,趿拉着鞋赶了过来,那张脸上满是怒气。
赵红霞和李卫东也带着几个民兵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手电筒和绑着红布的梭镖。
“都别慌!”村长站在林家院里,看着乱糟糟的人群扯着嗓子喊,
“李卫东,你带几个腿脚快的后生,去村口那几条大路堵着!赵红霞,你带几个婆娘,沿着河边往下游找找!”
“剩下的人,都跟我上后山!今晚就是把这村子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一群人举着手电筒、点着煤油灯和火把,浩浩荡荡朝着几个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
那火光在夜色里晃晃悠悠,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王秀兰看着这阵仗,哭得更凶了,挣扎着也要跟着往后山跑。
眼看着院子里的人就要走光了,林晚看着他们奔向完全错误的方向,心里急得不行。
----好家伙,这不就是无头苍蝇乱撞吗?
后山那么大,河边那么长,等他们找一圈回来,人早都卖到外省去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瞎跑。
可我咋说?直接说我知道人在牛棚?那不成活神仙了?
“村长!叔!你们先等等!”
林晚清亮的声音,让正准备带队出发的村长停住脚步。
所有人都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火烧眉毛了,还添乱!”村长皱着眉,铜铃似的眼睛瞪着她。
“叔,不是添乱,是不能瞎找!”林晚快走几步站到村长面前,喘了口气语速飞快地说,“叔,您先别急。我问您,您要是李老三,您敢往人多的大路跑吗?”
村长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林晚又看向人群里的屠夫王大麻子。
“王大哥,你是好猎手,你跟我叔说说,这黑灯瞎火的,一个醉鬼抱着个娃,敢往后山那全是坑的野地里钻吗?”
王大麻子挠了挠光着的膀子,瓮声瓮气地说:“那指定不敢!后山晚上有野猪瞎晃悠,别说醉鬼,好人都得绕着走!”
林晚又看向住在河边的一个婶子:“刘婶子,河边那风是不是跟刀子似的?妞妞才多大点,能经得住那么冻?”
刘婶子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那风能把人吹个倒仰!孩子非得冻出个好歹来不可!”
林晚这话一问出来,院里头的吵嚷声一下子就小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村里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想了一遍。
是啊,这丫头说的在理。
村长也紧紧锁起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肯定会找一个离村子不远,既能挡风,又没人会去的地方!”林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把问题再次抛给了大家,
“你们大伙儿都想想,咱们村,哪儿最符合这个条件?”
王大麻子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嘀咕了一句:“要说没人去的地方……西头那个破牛棚算不算?”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正吧嗒着旱烟,听了这话,猛地一拍大腿。
“哎哟!对啊!咋把那儿给忘了!那地方荒了好几年了,平时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对!肯定是那儿!”人群里立马有人跟着喊。
“走!去牛棚!”
村长也回过神来,多看了林晚一眼,然后猛地一挥手。
“都别愣着了!所有人,抄家伙,跟我去西头牛棚!”
命令一下,院子里的人心总算定了下来。
王大麻子把腰里的杀猪刀往外抽了半截,又给按了回去,转身从墙角抄起一根最粗的木棍,吼道:“都别磨蹭了!抄家伙!今天非得把那孙子的皮给剥了!”
碎嘴的刘婶子拉着旁边的婆娘,一脸后怕地说:“我的天爷,这李老三是疯了!以后谁还敢把孩子一个人放院里玩啊!”
更多老实巴交的村民,则是默默回家,把自家门闩给结结实实地插上,再扛着锄头出来。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动了起来,大家伙都举着火把朝着村西头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