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符师走出门,撤下牌匾,随手又关上房门。
他已知晓这几天不会再有人来。
随后他从腰间取下储物袋,神识一探。
除去一些制符材料,就只剩下七十八块灵石。
前些时日,袋中还有三千余块灵石。
没曾想,凡人住在云居仙坊也要交租税,一人五百灵石。
六个人加起来刚好三千灵石,好在沈符师制符技艺精湛,没有浪费太多制符材料,便以找到炼制上品符箓的诀窍。
不至于刚抵达就落得身无分文,过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沈符师目光扫过店铺,总共摆了十枚落雷符,七枚爆炎符。
两种一阶上品符箓售价皆为二十灵石。
起初,这两道符箓卖相极好,深受猎妖师的喜爱,甚至连陨剑宗外门弟子也是这里的常客。
只不过当时沈符师炼制一阶上品符箓的技艺不够熟练,一晚仅能炼制五枚成品。
除去制符材料和养神丹的花费。
如此,每日也能进账十灵石。
如今,他上品符箓制符技艺越发精深,成品率些许提高,用以养神丹辅佐,一晚能制成七枚成品。
按照原先设想,再练习几个月,一晚制成十枚成品不成问题。
若是再碰到些许机缘,说不定在修为上还能有所精进。
届时,每晚成品会再次增加。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经蓝氏符门这一遭,计划尽毁。
念至此处,沈符师长叹一口气。
“唉,也不知林道友如今身在何处,是不是还在为剿灭‘吃山帮’而四处奔波。
果然,每个人都身处牢笼之中,逃脱身处的牢笼,后面还有无数的牢笼在等你。
本以为拿到一阶上品符箓传承,便能飞黄腾达。
待到技艺熟练后,前往中州一雪前耻。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即便秦夫人不在此处,事态也极可能滑向这般结局。
那姓蓝的初次造访,其真实图谋便是符箓传承。
而秦夫人,不过是其意外发现。
她终究只是一介凡尘女子,纵有倾城之貌,也不足以令姓蓝的这般疯魔。
他的真正意图必在那符箓传承之上,秦夫人不过是其无理取闹的托辞。”
在制符一道,能制成一阶下品符箓,表明修士已学会技艺基本功。
若能制成一阶中品符箓,代表已掌握技艺进阶手法。
若能制成一阶上品符箓,便意味着修士已掌握制符高阶手法。
因此,对于寻常修士而言。
学会制作一阶上品符箓,在制符一道便已臻至顶峰。
若想炼制更高阶的符箓,诸如二阶、三阶甚至更高境界,则需掌握其专属符方及炼制法门。
或者通过钻研其他符箓,已达触类旁通之效。
更关键的是,修为必须达到相应境界,灵气精纯度不足同样无法炼制高阶符箓。
故而,宏观而言,不只是制符,修仙技艺一道只论品级高低,并无阶级之分。
修士们习惯冠以“一阶”之称,无非是为求一份纪念意义。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玉娆三人出摊归来,其中还领着放学归来的卫山君。
沈符师这才意识到方才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他又长叹一口气。
人一旦老了,就喜欢自言自语,老是控制不住脑子。
同样也控制不住下面,这几天劳累过度,根本没有精力与妻妾行那床帏之事。
沈符师摇了摇头,有精无力,有精无力啊,果然还是老了。
“夫君,今天多亏了玉娆妹妹,卖了五块灵石。”
说着,蓝裙女修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石,递给沈符师,“今天摊位上来了好多修士,还有给玉娆妹妹变戏法儿的。
都给玉娆妹妹看害羞了。
不少修士慷慨解囊,明明是炼气后期修士还买下品符箓呢!”
沈符师蹙起眉,微微颔首。
“卫道友呢?她前两天不都是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蓝袍女修回道:
“卫帆妹妹用传音符告诉妾身,巡值队要欢迎她入队,特意在聚仙阁设了宴。”
“嗯,你们去休息吧。”
“呼……”
一阵破风声倏地突兀响起,不速之客再次来临。
沈符师强压住愤怒,沉声道:
“蓝前辈,近些时日,敝舍一直未有修士来出。
如此苦苦相逼,前辈为何还要每日来此施压?
同治于陨剑宗之下,难道前辈要赶尽杀绝不成?”
蓝修士轻蔑一笑:
“老东西,今天老子不是来找你的。”
说着,他指诀一掐,一道玉牌竟从秦玉娆袖口中飞出。
蓝修士手持玉牌和留影珠,嬉笑道:
“你们应该知道偷窃罪的下场,此物乃飞仙楼贵宾令牌。
前些时日,楼中有位贵客丢了令牌,嘱托蓝某留意一番。”
蓝修士掂量着留影珠,脸上咧着压不住地邪笑。
三人见状,皆是一惊。
秦玉娆看着玉牌,满脸更是委屈和疑惑。
“是给玉娆妹妹变戏法的修士!”
蓝袍女修突然惊呼道,“他把令牌放到玉娆妹妹身上,然后不催动法术灵气,表演探囊取物。
他把假的变走,真的留下了!”
她恍然醒悟。
可留影珠无法捕捉声音,如今仅剩人证物证俱全的景象。
面对这般蛮横无理的行径,众人只得忍气吞声。
实力不足,唯有如此。
“你们应该知道飞仙楼是什么地方,玉娆妹妹若是去了飞仙楼,一个凡人之躯,可是相当不好受啊。
而且那贵客人高马大,又是体修,啧啧啧……”
蓝修士面带狡黠,摇了摇头。
秦玉娆身子一颤,尚未及惶恐,便感到手心一暖。
她低头一看,一位姐姐暖着她的手,另一位揽着她的胳膊。
她们的眼神极其坚定,给了秦玉娆满满的安全感。
沈符师双眼微眯:
“蓝前辈想要什么?”
“蓝某自能救下玉娆妹妹,但需你提供上品符箓的制法。
然而,那位贵客势必会报复你们,故此,唯有玉娆妹妹嫁入蓝家,成为蓝某的侍妾,方能躲过此番危机。”
沈符师喝声道:
“蓝前辈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
蓝修士闻言,本就平平无奇的面孔瞬间阴沉如墨。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死死钉在秦玉娆身上,全然无视沈符师的存在。
轻蔑地说道:“老东西,老子劝你识相点。
巡值队队长也是我们蓝家的人,给卫帆开宴也是老子安排的。
你们再不去救她,她的清白可就难保了。”
沈符师脸色阴沉如铁,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唇角似有血迹即将渗出。
这已是他此生第二次体味到这般刻骨铭心的无力感,与第一次师父、师姐为他求取符箓传承时的无力交织翻涌。
此刻,无边无际的挫败感汹涌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