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资助了未婚夫的弟弟五年,助他成为名满全城的天才画家。在他的个人画展上,他却笑着将我从顶楼推下。
“姐姐,你的眼睛最美,我会把它画进我的传世之作里。”
我的未婚夫和家人为了维护他的名声,对外宣称我因嫉妒而自杀。
重生后,我回到了画展开幕前。
他再次打来电话,用甜蜜的声音邀我赴死:“姐姐,我为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好啊。”
我挂断电话,反手一个匿名举报,送了他一份“画廊有炸弹”的开幕大礼。
这一次,我要亲手折断他的画笔,撕碎他的画布,让他从云端跌入泥潭。
天才?
不,你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1
身体穿透玻璃的瞬间,我看见了未婚夫顾泽惊恐的脸。
还有他身后,他弟弟顾星野那张带着甜美微笑的脸。
“哥,别怪我。”
顾星野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姐姐的眼睛太美了,只有死亡才能让它永恒。”
“我会把它画进我的传世之作,《坠落》。”
我像一片破败的叶子,从二十层高楼坠落。
意识消散前,我听见顾泽对我撕心裂肺的吼叫。
“林雾,你为什么要嫉妒星野?为什么要自杀?”
原来,这就是他们为我准备好的结局。
我是嫉妒成狂的疯子,而他,是永远纯洁无瑕的天才。
浓稠的黑暗吞没了我。
再次睁眼,明亮的灯光刺得我双眼生疼。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耳边是熟悉的手机铃声。
来电显示——顾星野。
我接起电话,那道伪装成天籁的魔鬼之音,准时响起。
“姐姐,画展马上要开始了,我为你留了最好的位置,就在顶楼的露台。”
“能俯瞰全城,视野最好哦。”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死亡邀约。
我攥紧手机,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喉咙里翻涌着血腥味。
“好啊。”
我听见自己用平静到可怕的声音回答。
“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我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110吗?”
“我要举报,星辉画廊顶楼有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
这一次,顾星野,我为你准备的开幕大礼,希望你喜欢。
我慢条斯理地换上一条黑色长裙,化上精致的妆容。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平静,唇角却带着一抹冰冷的弧度。
复仇的游戏,现在开始。
我开车前往星辉画廊。
远远地,就看见画廊门口被警灯的红蓝光芒笼罩。
警戒线拉了起来,人群被疏散到远处,议论纷纷。
几个穿着防爆服的警察,正紧张地进出画廊。
我的手机疯狂震动。
是顾泽。
“林雾!你到底在哪里?星野的画展出事了!”
他的声音充满焦躁和愤怒。
“出什么事了?”我故作惊讶。
“有人举报画廊有炸弹!警察把所有人都赶出来了!星野为了这场画展准备了多久,你不是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我马上就过去!”
我挂了电话,唇边的冷笑加深。
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停好车,走向人群。
顾泽一眼就看到了我,大步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臂。
“你去哪儿了?星野一直在找你,他很担心你!”
他身后,顾星野站在他父母中间,脸色苍白,眼眶泛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他看见我,立刻快步走来,声音带着哭腔。
“姐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泪水,仿佛我是他唯一的救赎。
演得真好。
要不是我亲身经历过他那双眼睛里的恶意,我几乎都要信了。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说:“别怕,我这不是来了吗?肯定是有人恶作剧。”
我的指尖冰冷,顾星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探究和疑惑。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我变了。
“警察同志,情况怎么样?真的有炸弹吗?”
顾家的掌权人,我的准公公顾振华,正一脸凝重地向一个身形挺拔的警察询问。
那警察转过身,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眉眼冷峻,神情专注。
“还在排查,请各位耐心等待。”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是江衍。
市刑警队的队长,也是前世负责我“自杀”案的人。
他草草结案,让顾星野逍遥法外。
这一世,我要让他亲手把这个天才画家送进监狱。
江衍的视线扫过我们几人,最后在我的脸上停顿了一秒。
那是一种审视的,锐利的探寻。
我迎上他的视线,眼神坦然,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警察同志,一定是有人嫉妒星野,我们家星野太优秀了。”
我的准婆婆李晴抹着眼泪,急切地为她宝贝儿子的‘无辜’辩白。”
“是啊,现在的人心理太阴暗了。”顾泽也附和道。
我静静地听着,像一个完美的、同仇敌忾的家人。
直到江衍的助理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衍的脸色沉了下来。
“顾先生,顾太太,画廊里没有发现炸弹。这是一起虚假报案。”
“太好了!”李晴喜极而泣。
“我就说嘛!肯定是哪个神经病干的!”顾泽松了口气。
江衍没有理会他们,他的视线再次落在我身上。
“报警电话是从一张不记名电话卡打出的,我们追踪到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这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
“林小姐,画展开始前,你是不是正好在那家咖啡馆?”
2
空气瞬间凝固。
顾家所有人的视线,像利箭一样齐刷刷射向我。
顾泽的脸色变得难看。
“林雾,警察问你话呢!”
顾星野站在一旁,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其中的情绪,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但我知道,他在看戏。
看我如何挣扎。
我露出一个茫然又无辜的表情。
“是啊,我是在那家咖啡馆等星野的电话。警察同志,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家咖啡馆的监控坏了。”江衍陈述着事实。
“报警人用的电话卡,也恰好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上面没有指纹。”
每一句话,都像在收紧一张无形的网。
“警察同志,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委屈。
“您怀疑是我报的警?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今天是我未婚夫弟弟最重要的日子,我比谁都希望画展顺利成功。”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宾客,开始小声议论。
“是啊,这可是她未来的小叔子,她没理由这么干啊。”
“看着也不像啊,多温柔的一个女孩子。”
李晴也反应过来,立刻冲到我面前,摆出保护者的姿态。
“警察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家林雾不是那样的人!”
“对,林雾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顾泽也急忙撇清。
他们不是在维护我。
他们是在维护顾家的脸面。
如果我这个“准儿媳”被当成嫌疑人,他们顾家的脸往哪搁?
江衍看着我们这一家子“情深义重”的表演,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下结论。”
他转向顾星野。
“顾先生,你和林小姐之间,最近有没有什么矛盾?”
来了。
前世,也是这个问题。
顾星野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红着眼眶说:“没有,姐姐对我最好了。只是……她可能觉得我抢走了哥哥的注意力,有点不开心。”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给我扣上了“嫉妒”的帽子。
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机会。
没等顾星野开口,我抢先一步,握住他的手,眼眶也红了。
“星野,对不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星野也愣住了,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
“都怪我。前几天我给你选开幕礼物,不小心把你的画稿弄脏了一张,你虽然说没关系,但你肯定生我气了。”
“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
我“说不下去”,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这下,轮到顾星野百口莫辩了。
他说“是”,就坐实了他小肚鸡肠,因为一张画稿就记恨未来嫂子。
他说“不是”,那他就找不到我任何“嫉妒”他的动机。
顾星野短暂的错愕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正常,他故作大方地一笑,说:
“姐姐,你太可爱了,一张画稿而已,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你这样说,反而让我觉得是不是我最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你误会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破涕为笑,转头对江衍说
“警察同志,您看,这就是个误会。我们家星野最大度了。”
我故意把“大度”两个字咬得很重。
江衍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顾星野,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人收队了。
一场闹剧,看似就这么收场。
画展虽然耽误了几个小时,但总算能继续进行。
顾家的人簇拥着他们的天才画家,重新走入画廊。
没有人再理会我这个“差点惹上麻烦”的准儿媳。
我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顾星野被记者和名流包围,众星捧月。
他端着香槟,游刃有余地与人交谈,仿佛刚才的苍白和委屈从未出现过。
只是偶尔,他的视线会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那里面,不再是纯洁无辜,而是冰冷的,带着一丝警告的审视。
他知道,是我干的。
但他没有证据。
这感觉,真不错。
晚宴上,顾泽端着酒杯坐到我身边,脸色依旧不太好。
“林雾,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没有……”
“没有。”我打断他。
“顾泽,我们在一起三年,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会因为嫉妒,去毁掉星野前途的人吗?”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顾泽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别开脸,喝了口酒。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今天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我轻声说。
“巧到让我觉得,是不是有人想陷害我。”
顾泽一愣。
“陷害你?谁会……”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顾星野正端着两杯果汁朝我们走来。
“哥,姐姐,你们在聊什么?”
他把一杯果汁递给我,笑容甜得腻人。
“姐姐,尝尝这个,鲜榨的橙汁,我特意让厨房为你准备的。”
我看着那杯橙黄色的液体。
前世,在顶楼,他也给我递过一杯一模一样的果汁。
里面加了让人肌肉松弛的药。
我接过果汁,对他笑了笑。
“谢谢星野。”
然后,当着他的面,我将那杯果汁,递给了旁边的顾泽。
“阿泽,你今晚喝了不少酒,喝点果汁解解酒吧。”
顾星野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自然。他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狠,随即被甜美的伪装掩盖。
3
顾泽没多想,接过去就喝了一大口。
“还是我老婆心疼我。”
他笑着说,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他弟弟那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
顾星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杯果汁,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姐姐……那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吗?可我也心疼阿泽啊。”
我笑得天真烂漫,拿起另一杯。
“我们换一杯不就好了?反正都是橙汁,有什么关系呢?”
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然后凑到唇边,做出要喝的样子。
顾星野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敢阻止我。
因为他一旦阻止,就等于承认这杯果汁有问题。
最终,我只是用嘴唇碰了一下杯沿,并没有喝下去。
“嗯,真甜。”
我放下杯子,对上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回以一个无辜的微笑。
小怪物,想玩心理战?
我可是危机谈判专家,玩心理,我是你的祖宗。
画展的风波,以“狂热粉丝的恶作剧”告终。
顾星野的天才之名,反而因为这场波折,在媒体的渲染下更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顾家的公关团队很厉害,一夜之间,所有负面新闻都被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赞美。
【天才画家顾星野,于逆境中绽放艺术之光!】
【一场虚惊,更显大师风范。】
网络上,他的画作被炒到了天价。
他的粉丝数量暴增,俨然成了艺术圈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李晴在家庭聚餐上,得意地炫耀着。
“我们家星野就是厉害,一点小事根本影响不到他。”
“是啊,那些跳梁小丑,只会让他飞得更高。”顾振华也一脸欣慰。
顾泽在一旁给我夹菜。
“林雾,你看,我就说没事吧。星野的才华,是谁也掩盖不了的。”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已经忘了画展那天对我的怀疑。
只有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星野越是被捧得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惨。
我开始执行我的第二步计划。
猎杀一个自恋的“天才”,就要先从毁掉他的“作品”开始。
我动用了我这几年做心理咨询师积攒下来的人脉和资金。
我匿名联系了国内最顶尖的几位艺术评论家。
这些人,向来以毒舌和眼光刁钻著称。
他们收钱,但更爱惜自己的羽毛,绝不轻易为人站台或抹黑。
我没有让他们去写顾星野的黑稿。
我只是把顾星野所有画作的高清图,和他最推崇的几位国外小众画家的作品,并排放在一起,发给了他们。
邮件的标题是:【一场高级的模仿,还是一场低劣的抄袭?】
我什么都没说,但我什么都说了。
一个星期后。
一篇名为《被高估的天才,与被遗忘的原创者》的深度评论文章,在业内最权威的艺术杂志上发表了。
文章没有点名道姓地说顾星野抄袭。
它只是用极其专业和刁钻的角度,逐一分析了顾星野几幅获奖作品的构图、用色、笔触,甚至是创作理念。
然后,再不动声色地,贴上那些国外小众画家的作品。
一模一样的海浪弧度。
如出一辙的光影处理。
甚至连画面角落里一只猫的姿态,都惊人地相似。
文章的结尾,作者用一种悲悯的口吻写道:
“我们时代,还需要另一个技艺精湛的复印机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篇文章迅速在艺术圈被转发,发酵。
之前那些吹捧顾星野的媒体,瞬间哑火了。
网络上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
“卧槽,这不就是抄袭吗?还洗地说是致敬?”
“画得再像有什么用,没有自己的灵魂,就是个画匠。”
“亏我之前还那么崇拜他,吐了。”
顾星野的“天才”人设,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我能想象到他看到这篇文章时,会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因为我知道他最大的心理缺陷——极端自恋,和对“作品”不容置疑的洁癖。
否定他的画,就等于否定他这个人。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天晚上,顾泽给我打电话,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怒火。
“林雾,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网上那些文章,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星野!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一连串的质问,毫不留情地砸过来。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顾泽,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请得动那些眼高于顶的大评论家?”
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到让电话那头的顾泽都愣住了。
“那你怎么解释!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害他!”
“或许,是你的天才弟弟,真的没你想象中那么‘天才’呢?”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没多久,李晴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这一次,是声嘶力竭的辱骂。
“林雾你这个毒妇!你这个见不得人好的白眼狼!”
“我们家星野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就要这么毁了他!”
“你是不是嫉妒!你就是嫉妒我们家星野比你有出息!”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开了免提,一边修剪着新买的玫瑰,一边听她发泄。
直到她骂累了,声音都沙哑了,我才慢悠悠地开口。
“阿姨,骂完了吗?”
“骂完了,我就挂了。明天我还要上班,没时间听您在这里浪费口舌。”
“你……你……”
李晴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挂断电话,将一支修剪好的玫瑰插入花瓶。
真安静。
第二天,顾家为了挽回顾星野的声誉,紧急安排了一场直播采访。
地点就在顾星野的私人画室。
他们想通过直播,向公众展示一个“潜心创作、不问世事”的艺术家形象,来对抗那些“抄袭”的流言蜚语。
多好的机会啊。
我怎么能错过呢?
我打扮得体,带上亲手煲的汤,以一个“贤惠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了画室门口。
开门的是李晴,她看到我,脸色瞬间变得像锅底一样黑。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阿姨,我来看看星野。他最近压力那么大,我煲了点汤给他补补身子。”
我把保温桶递过去,笑容温婉。
“而且,我是他未来的嫂子,这种时候,我理应陪在他身边。”
我的姿态做得太足,李晴就算再不情愿,在直播镜头马上就要开过来的节骨眼上,也不好把我赶走。
她只能黑着脸让我进了门。
画室里,顾星野正坐在画架前。
他穿着白色的亚麻衬衫,头发微乱,神情专注,仿佛真的沉浸在艺术世界里。
他的面前,是一幅即将完成的画作。
画的名字叫《重生》。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好一派岁月静好的艺术家模样。
摄像机对准他,主持人开始用充满崇拜的口吻提问。
顾星野也一改之前的暴躁,对答如流,将一个受了委屈但依旧坚持梦想的白莲花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直播间的弹幕,风向渐渐被扭转。
“呜呜呜,哥哥好可怜,专心画画还要被黑。”
“我相信哥哥!那些人就是嫉妒!”
“这幅画好美啊,叫《重生》,是寓意着涅槃重生吗?”
我端着一杯刚倒好的咖啡,算准时机,慢慢地走了过去。
“星野,累了吧?喝杯咖啡提提神。”
我笑得温柔又体贴。
顾星野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但还是接过了咖啡。
就在他接过杯子的那一瞬间。
我的脚,“不小心”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
身体猛地向前扑去。
手里的保温桶脱手而出——
一整桶滚烫的鸡汤,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那幅即将完成的杰作《重生》上。
“哗——”
油腻的黄色汤汁,瞬间浸透了画布。
上面精心描绘的,象征着光明的金色羽翼,被污浊的鸡油和枸杞破坏得面目全非。
整个画室,死一般的寂静。
4
所有人都惊呆了。
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
顾星野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狰狞的扭曲,只用了不到三秒钟。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充血,死死地瞪着被毁掉的画。
那幅他用来洗白自己的《重生》。
现在成了一块油腻的垃圾。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将手里的咖啡杯砸向我!
我早有预料,侧身躲开。
滚烫的咖啡泼在墙上,留下难看的褐色痕迹。
“我的画!我的画!”
顾星野疯了一样扑向画架,试图用手去擦拭上面的油污。
可越擦,画面越是模糊,越是狼藉。
“林雾!我要杀了你!”
他猛地转过身,像一头发狂的公牛,朝我冲了过来。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艺术家的优雅,只剩下最原始的、失控的暴戾。
直播间的弹幕,炸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现场直播发疯吗?】
【他要打人?天啊,他刚才的样子好可怕!】
【人设崩塌得也太彻底了吧……】
【所以那些黑料都是真的?他根本不是什么艺术家,就是个脾气暴躁的疯子?】
顾泽和顾振华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死死抱住顾星野。
“星野!冷静!冷静点!有镜头在拍!”
李晴也尖叫着跑过来,不是看我有没有事,而是一把推在我身上。
“你这个扫把星!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星野好!”
我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抬起头,用一种极度失望和悲伤的眼神,看着那个还在疯狂挣扎的男人,和护着他的家人。
“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顾泽,你看到了,他要杀了我。”
顾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弟弟,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只是……他只是太看重他的画了!”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为他弟弟辩解。
“他是一时失控!你别放在心上!”
“是啊林雾,星野还是个孩子,他不是有意的!”李晴也帮腔。
孩子?
一个二十三岁的成年男人,是孩子?
一个能亲手把我推下高楼的魔鬼,是孩子?
我笑了。
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好一个‘孩子’。”
“好一个‘不是有意的’。”
我撑着地,慢慢站起来。
在所有人,包括直播镜头前,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顾泽,我们解除婚约吧。”
“这个‘孩子’,我高攀不起。”
“你们顾家的门,我也不想再进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我作呕的画室。
身后,是顾泽震惊的呼喊,和李晴尖锐的咒骂。
我都没有回头。
走出画廊,外面的阳光刺眼。
我拿出手机,看着直播间里因为我最后那句话而彻底沸腾的弹幕,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顾星野,天才画家的外衣,我亲手为你剥下来了。
接下来,该撕开你那张人皮了。
和顾家解除婚约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顾家成了全城的笑柄。
“天才画家”直播发狂,殴打准嫂子。
准嫂子不堪受辱,当场退婚。
这剧情,比八点档的电视剧还精彩。
顾家的股票,应声下跌。
顾振华气得直接进了医院。
李晴和顾泽轮番给我打电话,从哀求到威胁,无所不用其极。
我一个都没接,直接把他们全家拉黑了。
我搬出了顾泽为我准备的婚房,租了一个新的公寓。
彻底切断了和他们所有的联系。
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执行我下一步的计划。
——搜集证据。
前世,我死后,顾星野凭借那幅名为《坠落》的画,拿下了国际上一个极有分量的大奖,从此封神。
那幅画,画的就是我从高楼坠落的瞬间。
他画出了我瞳孔里的恐惧,画出了生命消逝的姿态,画出了死亡的“美感”。
所有人都赞叹他有超凡的想象力和共情能力。
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想象。
那是写实。
他不是在创作艺术,他是在记录罪行。
我坚信,《坠落》绝对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
我把他过去所有获得过赞誉的作品,全都打印了出来,贴了满满一墙。
我像一个最偏执的刑警,每天对着这些画,寻找线索。
《溺水的猫》。
他大学时期的成名作。画的是一只黑色的猫在水中挣扎,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破碎的鸟》。
他毕业画展上的作品。画的是一只麻雀,翅膀被折断,身体被钉在枯枝上。
《寂静的林》。
让他声名鹊起的作品。画的是一片幽深的树林,阳光斑驳,一个红色的发卡,掉落在铺满落叶的地上。
每一幅画,都充满了诡异的、令人不安的真实感。
我开始调查这些画背后的故事。
我去了顾星野上大学的城市。
找到了他当年的同学和老师。
我谎称自己是艺术杂志的记者,要做一期关于他的深度报道。
很多人都愿意和我聊。
聊他的天才,聊他的孤僻,也聊他的一些怪癖。
“星野啊,他以前在宿舍里养过一只黑猫,宝贝得不得了。”一个他曾经的室友告诉我。
“后来那猫不知道怎么就跑丢了,他还伤心了好久。再后来,他就画出了那幅《溺水的猫》,我们都说他是把对猫的思念画进了画里。”
我心里一沉。
“那只猫,是什么时候丢的?”
“就他画画前一个星期吧。”
我又找到了他学校的保卫处,谎称自己丢了东西,需要查当年的监控。
周旋了很久,花了一点钱,我终于看到了当年的录像。
录像很模糊。
但我还是清楚地看到,在一个深夜,顾星野抱着一只黑色的猫,走到了学校的人工湖边。
几分钟后,他一个人走了回来。
怀里,已经没有了猫。
我的心,像坠入冰窟。
他不是在画思念。
他是在画他亲手溺死的生命。
接着,是《破碎的鸟》。
我查了当年的校园新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条报道。
【校园现虐鸟事件,学生呼吁爱护动物。】
报道里附带的照片,虽然打了码,但那只麻雀被钉在树枝上的姿态,和顾星野画里的一模一样。
事件发生的时间,同样是在他创作前不久。
最后,是《寂静的林》。
这幅画的背景,是城郊的一片国家森林公园。
我查了那几年的社会新闻。
终于,在三年前的一份旧报纸上,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女大学生独自徒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报道里,失踪女生的照片旁边,是她家人提供的一张生活照。
照片上的女孩,头上戴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发卡。
和画里那个,一模一样。
我看着满墙的画,和下面对应的案卷资料,浑身发冷。
这哪里是画室。
这分明是一座,由罪恶堆砌而成的坟墓。
顾星野,你这个魔鬼。
你把你所有的罪证,都高高地挂在了墙上,接受世人的顶礼膜拜。
多么讽刺。
我将所有的资料,包括视频截图、新闻报道、我的调查笔记,全部整理成一个加密文件。
我不能报警。
我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些事和顾星野有关。
凭我一个“因妒生恨”的前未婚妻的身份去指控,只会被当成疯子。
我需要一个更聪明,也更“公正”的人,来揭开这个盖子。
我把文件,匿名发送到了一个邮箱。
收件人:江衍。
5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看江衍的了。
我知道他是个好警察。
前世,虽然他草草结束了我的案子,但那是在顾家只手遮天,所有证据都被销毁的情况下。
这一世,我把线索递到了他面前。
以他的敏锐和执着,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疑点。
我只需要等待。
等待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果然,没过几天,我就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顾氏集团的几个子公司,开始接受税务和安全生产方面的突击检查。
带队的,正是市里几个关键部门。
顾家焦头烂额。
顾振华刚出院,又被接二连三的调查搞得心力交瘁。
我知道,这是江衍在动手了。
他无法从刑事案件上直接突破,就选择从外围施压。
这是典型的江衍风格,沉稳,狠辣。
顾家的反应,也如我所料。
他们开始变得恐慌,急躁。
顾泽又开始给我打电话,换了无数个陌生号码。
我一次都没有接。
直到有一天,我的公寓楼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星野。
他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曾经意气风发的天才画家,现在看起来,像一个颓废的瘾君子。
他没有上楼,只是站在树荫下,静静地看着我的窗户。
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施压,向我示威。
他在告诉我,他知道是我。
我在窗帘后面,冷冷地看着他。
我们之间,无声的较量,已经拉开了序幕。
几天后,他有了新的动作。
他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一些模棱两可,引人遐想的内容。
“有些伤害,来自于最亲近的人。”
“被背叛的滋味,原来是这样。”
配图,是他画室里,那副被毁掉的《重生》的残骸。
他的粉丝们立刻炸了。
【哥哥!是不是那个姓林的女人干的!她退婚还不够,还要背后捅刀子吗?】
【太恶毒了!这种女人怎么不去死!】
【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
网络暴力,铺天盖地而来。
我的手机被打爆,私人信息被泄露,公寓门口甚至被人泼了红油漆。
他们想用这种方式逼我崩溃。
可惜,我不是那个会被轻易打倒的林雾了。
我平静地报了警,换了手机号,联系了物业清洗墙壁。
然后,我给江衍发了第二封匿名邮件。
【小心顾星野,他已经疯了。】
邮件里,我附上了那些粉丝在网上对我进行死亡威胁的截图。
以及,顾星野在我楼下徘徊的照片。
我在赌。
赌江衍对我的“匿名举报人”身份,已经有了好奇和基本的信任。
赌他会把我的人身安全,也纳入他的保护范围。
我赌对了。
第二天,我公寓的楼下,多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我知道,那是江衍的人。
有了这层保护,我开始执行我的收网计划。
顾星野,既然你这么喜欢玩火,那我就送你一场,焚身的烈焰。
我主动联系了顾泽。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顾泽的声音激动得都在发抖。
“林雾!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我在网上都看到了,你别怕,我马上就去处理那些……”
“顾泽,我们见一面吧。”我打断他。
我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和脆弱。
“我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说清楚。”
顾泽立刻答应了。
我们约在一家偏僻的咖啡馆。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小雾……”他想来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
“顾泽,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受伤。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都是星野的错,他太冲动了……”
“我今天来,不是想听你替他解释的。”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疑惑地打开。
里面,是我和顾星野的资金往来记录。
从五年前,我第一次资助他买画具,到后来他每一次办画展,每一次出国交流……
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总金额,超过三百万。
“你……”顾泽震惊地看着我。
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我资助顾星野,从来都是以我个人的名义。
“这些年,我把他当成亲弟弟。我用我所有的积蓄,去支持他的梦想。”
我看着他,眼眶泛红。
“可他呢?他是怎么对我的?”
“抄袭风波,直播失控,还有现在网上的这些……顾泽,你真的觉得,这都是意外吗?”
顾泽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不是傻子。
只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恨我。”我一字一句地说。
“他恨我抢走了你的爱,恨我这个外人,要嫁进你们顾家。”
“所以他要毁了我。”
我的眼泪,恰到好处地落了下来。
“顾泽,我怕。我真的怕他会对我不利。”
“你帮帮我,劝劝他,让他放过我,好不好?”
我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将一个被偏执狂盯上的、无助又恐惧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顾泽的心,彻底乱了。
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前女友,一边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弟。
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矛盾中。
“他不会的……星野他不会……”
他嘴里喃喃自语,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看着他动摇的样子,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如果你不信,今晚,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你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个天才,还是个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