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透彻心扉的漆黑中我无助地站着,无论怎么想抬起沉重的脚步却只能定在原地,只能任由寒冷侵蚀着一切。深陷在梦魇的泥沼,看着熊熊的烈焰吞噬着村庄,木架痛苦的说着“小羽……”然而屋子塌了。
“不!”我睁开双眼,坐起身子,头还在为刚才的事隐隐作痛“怎么又是这样”叹了口气,然而一个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天羽大人,您醒了么?没事吧,您……”我挥挥手打断了他“狸追,帮我准备更衣”他似乎是楞了一下“是,大人”。
轻叹一口气,这种梦最近似乎经常会有,那个梦既熟悉又陌生,然而到底是哪呢?我打了个冷战,甩甩头“算了,放松一点吧,结界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狸追拉开了帘门“好,你去吧,我就来。”狸追轻轻把衣服放在我的床头,低着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我开始换衣服,但穿上后有点讶异,竟是襦裙。我沉下了脸“狸追,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要穿这个!”“大人,今天……是满月”我呆在了原地“大人,大人,您没事吧”狸追焦急的声音在帘门外响起,我这才回过神来“日子,竟过得这么快”于是木讷的转身去了侧殿。
终于笨手笨脚的穿上衫襦,系好长裙上的腰带,挂上披帛。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本是人和神结合而产生的后代,继承了些许神力,也算半个返祖现象吧,所以,重伤之后每在月圆之夜总会变得几乎与凡人一般脆弱,只能循着古礼汲取月魂,勉强抵抗外力……
在洗漱室里,望着镜子,自嘲的一笑“为什么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呢?为什么你的血和常人不一样呢?为什么你是人和神的后代!呵呵,果然就是怪胎,融不进人亦或是神的世界……”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镜子,却发现镜中似有一缕隐约的黑气,忽然莫名的感到危险,于是聚力,一道蓝光从掌中飞出“呵呵,人神么,我们会再见面的……”镜子碎了,黑气也无影无踪,只有地上的碎片证明刚才的声音确实是真实的。漠然擦掉嘴角的血,与此同时狸追慌忙进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大人!……”“我们出去!”强硬的打断他的话之后转身摇晃着出了门。来到正厅,狸追取出医药箱“大人,是不是又要发生什么了?这血……您不要忘了今天是满月,自此您上次受魔族暗算重伤之后,在满月之日力量总会减弱,虽然您没有去解毒避免那些不怀好意的小人的算计,也没有留下活口,放出消息但满月之日,正是妖族和魔族肆虐之时……如果到时候您一时疏忽大意,我们无法全身而退!”冷哼一声“这不正遂了那人的愿么。狸追,亏你还是我天羽的侍从,要让别人看见你这副窝囊样,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可是大人,您毕竟受了伤,若与任何一族起了冲突,体内毒素加上外伤引起反噬,会使您功力尽失的啊!更何况,您战斗时未免牵动伤口……满月之日,黑暗膨胀之时,任何人的心理里都会受到动摇,血的味道,只会让他们更兴奋!”狸追不顾身份,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紧皱剑眉,英气的脸庞分明写着“固执”两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地盯着我眼睛看呢。冷冷瞥了他一眼,但他眼神只是在那一瞬间流露了犹豫,却在下一秒又恢复了坚毅的样子。就这么对视了会,不悦地皱眉“狸追,你还认我这个主人么”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的身躯不明显的抖了抖“……狸追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大人的安全。狸追的主人,永生只有大人您一人”
很坚定的语气,不错。然而……这性格就“既然你还认我这个主人,那么首先要记好的就是身份和尊卑之分”
“狸追不敢!……”他急急地跪下,扑通的一声在这时显得特别刺耳。我有些愠怒,语气也不觉重了几分“那你今天这么啰嗦作甚!不就是几个小妖么,难道我在你严重就这么弱这么不堪一击?!和几个啰喽打架非得出点血!现在我要去院里,不想看见你。”
狸追的金眸顿时黯淡了许多“对了”他的瞳孔再一次因为我的话语放出光彩,带着丝丝期待等着我下文,然而旋即又更加暗沉了“你去把雨扇取来”还是带着点不甘心的地开口“大人……”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我却不留一丝余地“快去!”他只好无奈的去了武器房。我就趁这个间隙偷偷准备了包袱,反正结界大得很,力量又减弱了,再加上体内毒素活动频繁,不宜有什么大动作,可若仅是逛逛岂不是很容易被狸追跟上么?所以…默默又往包袱中塞了一堆自己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叫……谁见了就愁!”随口胡诌了个名字,但一想到有人会落入我的“魔爪”还是笑得乐不可支。
过了好一会,狸追才磨磨蹭蹭地来到了我面前,我递给他一块玉佩“你戴上这个,不能离身”“哦……可大人,要不我陪您去吧,今天真的很危险”我有些愠怒“狸追,我的底线仅此而已!”真是的,狸追今天撞了什么邪,跟个老太婆一样啰嗦个没完“我走了哈,不准跟来!”冷冷抛下一句之后转身“云母,我们走”一只猫样的巨兽闻言凌空跃起,我足尖轻轻一点便翻身到了他身上。
就着云母的背仰天躺下,不远处的林间溪水潺潺,百鸟齐鸣,望着湛蓝的天和渺然的云丝,轻柔的日光在睫间跳跃,微刺却又给全身通上温暖,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带起云母柔顺的毛一阵拂动,惹得脸痒痒的,不由得惬意的阖上了双眼……呵,我才不会告诉狸追,那个玉佩中揉入了只有我才闻得到的特质香料……
突然,远处的林间百鸟惊飞“不好!”连忙握紧雨扇翻身俯下。“来了”果然,没几秒一阵叶刃飞来,腾空跃起,云母也急速向下俯冲,幸好早有准备,贴身的结界挡住了一轮的攻击,然而还是有一片刃穿透结界直刺过来,我用雨扇轻轻一挡,那叶片竟扎入了扇面!
“有意思”冷哼一声将手一挥,叶刃光速飞回,直直的嵌进了树干,几节枝条应声而折。匿于林间枝头的人不及躲闪,被叶刃划破了脸上遮面的黑纱,血从那狭缝中流出,一滴一滴,缓缓爬过他的下巴,浸透了黑纱,在他的衣服上绽开了朵朵诡异的血花。但他仍避在枝头,林中一片寂静,我在高处,虽占有空中优势但因密林遮住视线,难以寻找对方踪迹,形势不利啊。但对方似乎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几丛树枝摇动,还没等我出手他就已经自己现身了。
“来者可是天羽大人?在下并无半分恶意,只想请您与不才合作,不知您是否愿意赏脸”
紫衫随风猎猎作响,墨发随风扬散,来人正打着揖等着我的下文。心中暗叫不好,我两人之间相距甚远,此人的声音在风中却依旧清晰可辨,内力深厚可见一斑,再者,此人进人进入神居别院,就凭几片柔嫩的叶也能跟我硬碰硬地穿透结界,还能扎进雨扇!此人必定大有来头。力量或许只略比狸追低了那么一点,但稍有不慎,狸追还是会处于下风。
狸追这几千年来在我的指导下潜心修炼,已经长进不少。面对这棘手的局面,我紧皱了眉。更何况今日不同于往日,我的力量在刚才的爆发中已消耗了部分,合起来也就只能勉强与他抗衡罢了,再加上此时体内毒素不知为何格外亢奋,导致我体内力量不断流失,形势格外严峻。低咒一句,握扇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云母也开始急躁地低啸着。
对峙了一刻钟左右,他开口了“敢问大人的决定是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已经沉不住气了么?果然还不比那些老姜。不及多想,手中早已对他发起了攻势。虚掷一枚白翎,可说是虚掷,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白翎在他身旁爆炸“我也不是个吃素的主”斜勾起嘴角,趁他忙于应付之时迅速结印捏诀,一个六芒星似的法阵出现在他脚下,数个身影分裂出来,将他围在了中心。数个分身一同发力,击中了他。这整个过程也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生生地挨下了这一波攻击,身体飞速向下坠落,强烈的撞击使地面发出了巨响,待烟雾散去才看清地面硬是被砸出了个不深不浅的坑“啧啧,好像很痛的样子”趁着他重伤之际也只唏嘘了几句便匆匆带着云母离开了。硬拼显然胜算不大,我可只做百分百有把握的生意,在这种时候,我才懒得跟他耗呢,更何况,狸追,决不能让他伤到!
我还未走太远,那个身影摇晃着站了起来“有意思”,手中紧捏的那羽白翎渐渐被染上了墨色,他默然地瞄了一眼,冷哼一声将它掷在了地下,任由它化作了尘土,周边的花草也渐渐枯败,他才放声笑了出来,那邪魅的声音惊起一林山鸟。
而此时的我毒素开始发作了,肆虐的气在体内横冲直撞,鲜红如曼珠沙华般的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云母雪般的皮毛,触目惊心。它像是闻到了些什么,不安的甩了甩头,低哮了几声。勉强勾起唇角“云母,没事的,我”话还没说完,我便从它身上直直的栽了下去。
云母欲冲下来,可是一道身影却先他一步,接住了不断下坠的我,在陷入昏睡之前,我只看到银瀑一般的长发,意识渐渐模糊,依稀记得他说了几句,脑中却只剩下低沉性感的嗓音和银发。
“小家伙,你家主人我就先带走了”那人的速度极快,云母根本及不上他分毫,渐渐地落在了后面,发狂的长啸着。
他带着我来到了一座湖畔,没有丝毫犹豫便纵身跃了下去。因为仙气护体,,入水后我们的衣角也不曾沾湿半毫。不多时,幽暗的水底深处终于出现了一座建筑物,金碧辉煌,却不见半点生的气息。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装饰极其华贵的床上“你醒了?”富有磁性的声音再耳畔响起,循声望去,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的红木椅上,一头柔亮如绸缎的银发垂在身后,狭长的桃花眼湛蓝而深邃,但脸上却蒙着面纱。
“你是谁”冷冷问道,但他似乎不以为意,玩味地笑道“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语态么?”我剜了他一眼“我没要求你救我”
“哦”他抬起眼帘,换了个姿势半躺在椅上“还挺会逞强的嘛,有趣。但你说,一千年前的事容易忘么?你现在已经身负重伤,连离开这水底都不能,这消息,要是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们知道,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呢?”他轻笑一声。
我又怎会不知我在六界树敌众多,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在心底冷哼一声“你想要什么”语气更冷了几分。
他站起身,慢慢踱到了我的身旁“也不多,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罢了”怎么人人都找我做交易,心中不悦“那你还是别想了,你真以为我受了伤就不能制服那种小喽啰了?呵,你也太小瞧我天羽了吧”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强硬的态度明确的表示我不合作。
“你是不怕,但你会忍心看到现在好不容易又生机盎然的别院又变回你上一次回去之时那副满目疮痍的景象么?就算你不心疼你家别院,总会心疼你家狸追吧。他可没你那么强,一挥手就灭了魔界三只魑魅的军队,那场面”他眯起眼,仿佛还陶醉其中。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我记得当时方圆千里之内除了我没有一个家伙是活着回来的,那时候震惊了六界,魔界的这三只军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连痕迹都不留下一分。难不成这家伙我眼底蕴起一丝杀气,连带着周围的水温都降了几度。
他打了个哆嗦“好了好了,就此打住,还是先谈谈交易的事吧”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悄悄在他嘴边蔓延。
“告诉我内容”我有点愠怒,水在我掌下旋转起来,随时准备攻击“放轻松放轻松”他对我笑道,但飞速洄转的水流在我手中却慢慢熄了气焰,杀气减了不少,最后化成了一串小小的气泡“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至于报酬嘛,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我不置一言,点了点头算是对条件的默认——既然他能知道那么多,还能胯下折海口,想必也会给我我想要的,但是有一点却让我很疑惑“你会运水?”这个男子愈发疑点重重了。
然而银发男子只是笑,抛下一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吧”便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