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同样的时间,我鬼使神差地,再次准时出现在了老槐树下。
不负重望地,看到了树下可爱的小妞妞,把小小的身子团成一团,安静地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像是睡着了,淡黄色的槐树花随着轻风飘落,洒在她的身上,落在她乌黑的发间。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再扬起,我又一起感到世界的有趣。
听到脚步声,小妞妞身子动了一下,惊落身畔无数槐花,纷纷散落满地。
“小哥哥,你终于来了,我都等得睡着了!”仍是带着几分撒娇的尾音儿,娇滴滴地,好像在抱怨着我来晚了。
瞥瞥嘴,我却加快了脚步来到她身边,拿起手中的一只白色盒子:“我给你带吃的了。”
是豆腐脑儿。
昨天我思考了很久,觉得小妞妞的智商真是令人捉急,得好好地给她补补。于是一大早就跑到最有名的早点铺买了一份份量十足的豆腐脑儿,装在食盒里,出门前带着就准备给小姑娘好好补补脑。
小妞妞也不见外,高兴地接过盒子,盛了大大一勺豆腐脑放入口中,含糊着说,“小哥哥,你真好……”嘴里含着豆腐脑,她说话也不太利落,但我依然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几个字。我的心里美的都开始冒泡了!
豆腐脑儿滑溜溜地,一下子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她吧哒了吧哒嘴,皱起了眉,“好像味道有点怪,你尝尝。”说完又盛了一大勺递到我面前。
一张嘴,我就十分自然地把豆腐脑儿吸到嘴里,心里忖思着,这是味道最正宗的豆腐脑儿了,早晨自己吃时还没问题呢,小傻妞儿怎么说味道怪呢?全然忘记一直谨记的,卫生问题。印象中的这个小傻妞与我一直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感。
才吃了半口,我就飞快地把余下的全吐了出来。
看着小妞妞一脸纠结,还在小声嘀咕着,“咦,小哥哥的豆腐脑怎么和我平时吃的味道差这么多呢?”
我着急地一把夺过白色的小食盒,有些脸红,但还是要解释给傻妞妞听,“小傻妞,不能吃了,已经放坏了。”
这事儿还真是自己思虑不周,一大早买回来就放在外面,因为想着放到冰箱里会影响口感,全然忘记这样的天气,闷上大半天,会变质掉。嗯,看吧,我就说天才和傻瓜只隔了一棵树的距离,一不留神,天才徐小爷就被傻妞妞拉低了智商,带歪了路!
我弯下腰,认真地对小妞妞说,“不好意思,明天我再给你带吧。”
小妞妞显然并没有那口怪味儿豆腐脑儿影响心情,笑得一脸开心,“没事儿的,小哥哥,今天我也给你带好吃的了。”说着从斜挎着的小包里找了找,翻出几块彩色的糖果,五颜六色地躺在白嫩嫩的手中,分外好看。
“我们来吃糖吧,不会很甜,不过很好吃。”小姑娘像献宝似的看着我。
看着那糖果,我不自觉地抚了一下额头,不过还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我还是拿了一块放在口中。果然不太甜,酸的,酸酸的味道在口腔中跳跃,是自己不喜欢的味道。我接触到妞妞的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时,脸上的表情却一下子转出了几分笑意,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小姑娘滑顺的秀发,轻声说:“真好吃,谢谢!”
小妞妞一听这话可高兴了,拉起我的手,把所有的糖果都放在我的手中,“那小哥哥,这些糖都给你吧……”
然后小姑娘又把目光落在另一只拿着食盒的手上,“小哥哥怎么想请我吃豆腐脑儿呢?在我家都是当早餐吃的,不能做零食的!”
我呵呵笑出声,“想给你补补脑啊!”
“补脑?豆腐脑会补脑吗?”
“以形补形听过吗?”
“没有,”妞妞老实地回答,然后想了一会儿又说:“那不是把我的脑子补成豆腐脑子了吗?豆腐很聪明吗?”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的心情实在是好得不得了,“那用什么补?猪脑?猴脑?”忽然一脸恐怖的表情看着小姑娘,我吓她,“不会吧,你居然想吃人脑!”
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变态的问题,都要吓哭了,大叫起来,“我才不要吃人脑!”……
可惜有趣的人,快乐的事情总是那么快就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那天分手后,我随着爸爸妈妈出国了一段时间。
回国后,我急急忙忙地再去那里找她,在那棵老槐树下徘徊好久,却再也没有看到树丛中的那抹淡黄色的身影。
后来再大些,我疯狂地喜欢找各种各样的女孩子玩,整天辗转在不同类型的女孩子身边,其实就是想到找到当年躲在老槐树叶的那抹身影,找到那种让我怀念的感觉。
后来,我在那条胡同附近遇到一只牵着叫“小白”的狗狗的女孩子,她并不叫妞妞,她叫小卉,甚至比我大,可是我依然一向情愿地相信,她就是树里藏着的傻妞妞。
可是最终我失望了……
傻妞妞怎么可能是她那个样子呢?
想到那段日子,徐小爷的心底一片涩然。
我甘心情愿顺着爷爷的意思去军队锻炼,接受生死的考验,更是对自己居然把阿猫阿狗当作“妞妞”的惩罚!
我以为她彻底地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每每回首,想起这段往事,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那段经历是否是我一个人的臆想。
没想到,不经意间,这段往事再次被人提起。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安静地为我泡茶的姑娘就是当年树丛中的那个小丫头!
我欣喜若狂,感谢世界终于善待于我,让她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我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把她弄丢了。因为她个傻子啊,是个与我这个天才只有一步之遥的傻子啊,没了她,谁能离我这么近呢?真的要我去找上帝吗?我笑了。
只是我还是晚了一步,这个傻子又像当年一样,已经开始凭着那股傻劲往树上爬了。我没能在她还没有上树前就把她护在我的身边。
她真是个傻瓜呀,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有学聪明一点呢?还是像当年那么傻,想也不想地就爬到了树上,怎么就学不会在上树之前先给自己留条退路呢?
我发现她时,她已经又一次把自己丢了没有退路的树丛中。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的心中一痛,就像当年她的眼泪落在我的伤口上时一样。但是现在,我却束手无策。
我不能上前却提醒她,因为她是个傻子呀,根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我也不敢上前告诉她,因为现在的我在她的印象中,并不是当年那位“善良的小哥哥”,只是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路人甲。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
不过,还好,我终于找到了她了,这次,我会静静地看着她树上树去,然后守在一边等着她来叫我救她。
小傻瓜,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的,只要你开口,我就会来救你,像小时候一样。
那天后来,当我四姐夫出现时,我拼命地挡着没让他进去,不是怕她给我丢人,而是怕我那一大家子的俗人会把这个小傻瓜吓跑。
可是心里却暗自希望她能推门出来,主动和四姐夫打声招呼。那样我一定会找借口先把她带去见我爷爷奶奶,他们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可是她没有,只是安静地在屋子里呆着。
好吧,没关系。山不就我,我就去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