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端着一碗梅菜扣肉从厨房走到沙发前，她先把筷子递给小晗哥哥，让他尝尝味道。小晗哥哥从碗里挟起一大片肉来，送进张得很大的嘴巴里，咀嚼的时候嘴唇上泛起亮亮的油光，吃得香喷喷的。接着妈妈把筷子递给我，我从碗里挟起一块不算大的肉放进还剩有馄饨的碗里，然后尝尝。妈妈做的梅菜扣肉真的好吃极了，小晗哥哥又在碗里挟出一片肉送进嘴里，我们三个就这样露出牙齿笑起来。这时泪水已经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中午小翌哥哥过来了一趟，他说中午来陪我们吃饭，晚上就不能过来了，于是一家都很开心。虽然中午只是简简单单地吃了一顿饭，不过在我心里却觉得这是最丰盛的。

皮皮和小翌哥哥一点也不熟，好像把他当成一个入侵领地的敌人，总是朝他吠叫，想要把他撵走。小翌哥哥想要和它套近乎，拿着一块巧克力逗它。它却不理不睬，傲慢地扭去一边。看到小翌哥哥无奈的样子，我和小晗哥哥都笑了。

小翌哥哥走的时候我到外面送他，一直送他到南苑的入口。他关心着我，说，你只穿着一件外套就出来，难道不冷吗？

我摇摇头，说，我真的不冷，你看我都没有发抖。

他伸手拍拍我的头顶，有些念念不舍地说，那我走啦。

我埋下脸，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因为他的手没有从我的头顶放下来，所以他继续摸摸我的头，说，怎么啦？舍不得我走啊？

我点点头，抬起眼睛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几颗眼泪。

他露出牙齿笑了笑，替我抹了抹眼睛，说，哭什么哭？我明天晚上就可以过来，其实我也想和你们在一起啊。

记忆中的那张笑脸又出现了，军训的第一天在公交车里遇见小翌哥哥时，他也是朝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只是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我突然好想抱抱他，可如果真的抱住他，这样会变得很奇怪的。我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小翌哥哥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他抱着我冰冷的身子问我的时候我也答不出来。看着他坐进出租车后，我就转身回到了南苑。

舅舅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钟，他提着两大包东西走进屋子里。除了小晗哥哥扳着一张脸看着他，其余一家人都是很开心地迎接这位很陌生的亲人。我悄悄把小晗哥哥拉去一边，对他说，今天我们要开心一点，不要再管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可以开开心心的，你也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其实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我都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

小晗哥哥看到我眼眶里冒出来的泪水，伸手在我的脑袋上扇一下，骂着我，你有毛病啊？哭什么哭？向我交待遗言啊？

我笑着擦擦眼泪，说，我脑子坏掉了，今天都哭过好多回了。

小晗哥哥皱着眉毛，十分严肃地警告我，我从早上看见你就觉得你怪怪的，我跟你说啊，你不要给我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我又昂起脸笑了笑，只是泪水无论怎样都止不住。

五点多钟我们吃年夜饭了。南苑里很多人家都在这个时候放鞭炮。那些连续不断的鞭炮声在南苑上空凝固的空气中震荡着。我和小晗哥哥站在房檐下，看着舅舅站在庭院墙角的大树下放鞭炮，而叔叔则蹲在房檐角落给祖宗烧香纸。

庭院里响起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我和小晗哥哥都及时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躲在大门里的皮皮觉得好奇，所以探出脑袋来往外望。当看到舅舅从墙角那边冲过来后，它夹着尾巴转身就跑进屋里，还惊吓般长长的叫了一声。

鞭炮声停止以后，我们一家人手里拿着香给祖宗拜拜，然后就进屋关上门，围坐在饭桌前开始吃我们的年夜饭。

今晚的菜肴很丰盛，也可以说每年的年夜饭菜都是这么丰盛。鸡汤放在最中间，围在周围的是啤酒鸭、红烧肉、糖醋鱼、腊肉、梅菜扣肉、粉蒸肉、糯米肉丸还有一盘切好的咸蛋。觉得很开心的主要原因是家里多添加的成员。以前没有叔叔，没有舅舅，没有小晗哥哥，没有皮皮，只有我、外婆和妈妈。而此刻却有六个人围坐在饭桌前吃年夜饭，一只狗蹲在饭桌下，也算是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团圆的幸福。

吃饭前我们举起塑料杯干杯，不过都是喝鲜橙多。但小晗哥哥不仅喝了饮料，还和叔叔喝了一点儿白酒。我们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小晗哥哥刚刚喝的白酒开始起作用，胆子变大以后，他站起来敬了舅舅一杯酒，并且喊了一声爸爸。那一瞬间舅舅严肃的表情和蔼了许多，举起杯子后一口干下肚。

我第一个把碗放下，因为已经觉得很饱了，平时本来就吃不了太多东西。小晗哥哥却拉住我，不让我走，叫我继续坐在他旁边。我看着他的脸，双颊红通通的，嘴巴里还有酒气，可能有点醉了。

我站起来，说，晗晗哥可能有点醉了，我扶他去床上躺躺，反正他也吃得差不多了。

饭桌上的人都点点头。于是我扶着站起来的小晗哥哥走到楼上的卧室里，让他平躺在床上。跟着我们上楼的皮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安静地睡进它的小窝里。

我坐在床边看着轻轻闭起眼睛的小晗哥哥，心里的那种不舍又开始涌动起来。我伸手抚摸着小晗哥哥的脸，手指感觉到的是皮肤表面滚烫的温度。他的嘴角一直弯曲着，是很温暖很温暖的笑容。他似乎清楚我的手正抚摸着他的脸，所以他缓缓用他的手抓住我的手，并不是想把我的手从他的脸上拿开，而是轻轻地覆盖在我的手上。

我埋下脸，开始呜呜哽咽，泪水静静地往下流，浸湿床单的一大片。迷迷糊糊的小晗哥哥像是听到我的哭泣声，于是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抱住我。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咬着我的意志，除了愁苦哀伤，还有一种控制不了的无法用语言说清的情绪。

小晗哥哥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一直盯着我，盯着我。他的目光一直紧密地追踪，我怎么逃也逃不出去。渐渐的，他的眼神又汪汪地浇向我，浇向我。

我害羞地红了脸，双颊变得滚烫。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都塞给小晗哥哥。也许是借着一点无意，天真，以便掩饰一切。心里的魔鬼已经将我控制。这一刻仿佛像是等待已久，很难计数的时间。这一刻的伦理，道德，都按不住我。我用力地吻向小晗哥哥，整个人在这一刻陷入暗涌的潮水之中，什么紧张，什么胆怯都消失了。

小晗哥哥马上把舌头伸出来，在我的口中轻缓地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