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人,前面河道堵塞了。”一名下属一边汇报一边指给柳烟看,果然不远处的河面上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挤满船只。柳烟叫来船老大问:“估计会堵塞多久?”
船老大看了半天,摇摇头说:“不好说,这个地方总堵,有时很快,有时几个时辰。不过,好像运河署的船过来了,应该很快能疏导开。”
一只小船在柳烟的大船边停住,船身上绘着苏州府运河署字样。船上的人大喊到:“可是钦差大人的船?”
柳烟的下属大声回应:“正是我家大人。”柳烟转过脸看着小船。
那人赶紧施礼说到:“让大人受惊了,前方河道狭窄处有一只大型货船坏了,堵塞了河道,小人马上去疏散前面的船只,请大人稍候。”
柳烟说:“无妨。我想跟你一起去前面看看可否?”
那人有些为难地说:“咱们的船又脏又小,前面都是些货船,各个粗陋,怕惊扰了大人,小人承担不起。”
柳烟的下属斥责到:“大人的命令你敢不从。”紫卫的下属都知道柳烟身怀绝技,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安全问题,估摸着大人想去看热闹。
那人无奈,只得任柳烟带了两名下属跳到自己船上。船舱里的确又脏又乱,堆着一些绳索铁物。船上其他人立刻向柳烟施礼,脸上都显出一丝紧张不安。柳烟微微一笑。“本官是北方人,只是好奇罢了。你们不要紧张,该做什么做什么。”说完转头问刚才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刘波。”
说着话已经到了堵塞处。刘波向最外缘船只上的人喊话,说的是江南方言,柳烟听不懂,估计是让那船只向后倒退,因为喊完没多久,那船便向后退了不少。运河署的这只小船灵活地从各个货船中穿插行驶,那些堵在一起的船只在刘波的指挥下渐渐排成一队。来到那艘坏了的船旁,刘波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一艘大型货船,而且载满货物,船身斜在河道中,正好坏在河道最窄处。刘波跟船上的人说了一会话,叉着腰直挠头。刘波转过头向柳烟汇报。“大人,怕要多耽误些时候了。先要把船上的货物全部用小船卸到岸上,然后把船拉到较宽的地方泊岸,小人得去叫这所有船上的人都下来帮忙,大人还是回去休息等候吧。”
柳烟看了看大船,问到:“直接拉不动吗?”
“是,若是小货船,直接拉还行,这个破船太大个,真~~”刘波正想骂娘,及时地住嘴了。
柳烟回到自己船上,等了一个多时辰,运河署的小船驶过来,刘波恭敬地说:“大人,河道已疏通,请大人船只先行。”
船行过刚才堵塞的地方,柳烟发现这里的河道竟然陡然地窄了几乎一半,而行了一小段以后河道又宽了。柳烟不解地问船老大。“为何此处的河道修成这样一个瓶颈?”
船老大忙回答说:“此处两边的田产是皇家产业,不能占用,因而只得修窄了些,两只大船错船的时候得小心翼翼呢。这一处自修好后就总堵,所以一般行人走这段都不走水路。大人您看一只客船都没有,货船那是没办法,过了这段就好了。”
御书房里,李云倚在皇上膝边给皇上读折子,突然问到:“皇上,您现在只有一位王叔吧?”
“嗯,平王,在江南养老。”皇上淡淡地说。
这位平王是经历了上代皇位之争斗后仅存的皇叔。一是他有自知之明没有野心,早早退出皇位争斗圈外;二是他膝下全是公主,因此看来在皇家还是生女儿的好;三是帝后之争中,在最后关头稍稍偏向了皇上,因而才能安然地在江南养老。
南正皇族一向人丁寥落。先皇那一代有四个皇子,一个死于征战,一个死于夺位,仅剩下这位平王。皇上这一代由于先皇过世较早,只有三个皇子,两位公主。其中一位皇子,早在争太子之位时,被皇上阴到前线,不幸死在沙场;另一位在帝后之争中站错队,最后被太后推出来当了替死鬼。如今的皇上,亲戚实在是挺少,因此对这位平王倒比较亲善。
李云将柳烟来信中运河的事情讲了一遍,皇上微微皱眉。“当年修运河时,苏州府也报过此事,只是那毕竟是朕的王叔。堵就堵吧。”
“皇上当年修缮贯通运河,实在是大大造福江南,那一段大概是唯一的小缺陷了。”
“你别去为这种小事招惹平王。”
“李云怎敢招惹平王?李云想给平王一个好价钱买下那片地。”
“你倒是大方,拿银子打水漂。”皇上轻轻捋着李云的头发,爱怜地说。
“江南富庶,主要依仗农业和行商,运河是商运的主干。李云算过了,虽然看起来是把银子扔水里,但整个运河的商运能力大大提高,从长期看还是划算的。”
“朕当时也想过,只是平王跟朕打别扭,不肯相让,朕也不想太坚持。”
“那么让李云来为皇上办这件小事吧,李云也没能力做什么大事。”
“你让万记去做?”
“万记是朝廷的,怕平王会多想,我另有安排。这也不是什么急事,等柳烟回来再去做也不迟。”
“骆柳烟每日都有书信来?”提起柳烟皇上心里有些不舒服。
“也不是每日,他是习惯有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跟我商量。皇上,您看这份折子。”李云将话题转开,开始给皇上读折子。
院子里的杏花已经开到荼蘼,惹来许多蜜蜂和蝴蝶。李云坐在廊前,晒着温和的春日阳烟,看那些开到极致的花瓣即使被一只小小的蜜蜂触碰,也会飘然坠落。
如今接到柳烟的信,至少都是七八日之前写来的。李云看信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着柳烟现在的位置。他应该已经看到大海了吧,大海一定很美吧。
李云最近身体状态不错,自己感觉脉象也比以前沉稳了一些。田大夫进宫来看了看,也很满意,说正呈现出往好的方面发展的趋势,建议李云多出去走走,晒晒春天的太阳,呼吸春天的风,保持心情欢愉、坚决不能再有伤病。
“我会好起来吗?我会活得更久吗?”李云很想问,但忍住了。
李云派人到悦来客栈留话,很快便收到尚宛儿的回复。尚宛儿说他家庄子依山傍水,水畔绿柳如丝,山上野桃盛开,春guang正好,他已备好美酒香茶,恭候万公子同赏。
去往尚宛儿庄园的途中,麦苗青青菜籽花黄黄,在煦暖春阳下色彩尤为明丽养眼。淡紫的桐梓花和粉红的桃花点缀于田野中错落的民居间,好一幅美丽的田园风烟!
李云打开车窗,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大好。
尚宛儿早已在门口相迎,笑着说:“万公子多日不见,允已寂寞多时,今日终可一慰相思。”
李云含笑回礼。尚宛儿说话总是这样,既极为大胆放肆,却又并不直白。不说自己思念,却说允寂寞多时。李云随尚宛儿走入内堂,两人隔着小几而坐。下人奉上香茶小点后退下,安远等人被安置在外堂待茶。
尚宛儿细细地看了几眼李云。“万公子今日气色很好。万公子似乎喜欢蓝色衣裳?”
李云说:“我因为脸色不太好,穿别的颜色更显得面如菜色,故而穿蓝色多些。”
“面如菜色?”尚宛儿大笑。“不知道什么菜有这么美丽,宛儿真想吃几口。”
李云听尚宛儿此话颇有轻薄之意,不禁眉头微蹙。尚宛儿忙转了话题。“听说万公子身体不太好?”
“有劳尚公子挂念,只是些陈疾,养养便好。”李云语气冷淡了些。
沉默了片刻后,尚宛儿问:“上次送给万公子的琴谱,万公子可阅?”
“的确是断谱,想来流传过程中失落了一部分,断得决绝,让人无从连接。”
“另一只谱子万公子也看过了?”
李云不想他失望,便点点头。
“让万公子见笑了,万公子喜欢吗?”尚宛儿热切地问。
“不错。尚公子多才多艺,李云心折不已。”
李云本是客套话,尚宛儿却满脸欣喜。“万公子,宛儿从江南带来几样东西,请万公子入书房一赏。”
李云随尚宛儿进入书房,尚宛儿在书架上掀动一个开关,书架向旁边移开两处一个门洞,尚宛儿做出请进的手势。李云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书架在身后与墙壁重新合拢,李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
这暗室仍是书房摆设,李云瞅着书案旁摆得满满的书架笑着说:“这是尚公子的藏宝处?尚公子果然是风雅之人,如此多藏书!”说罢走向书架,想看看有什么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