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瞧见了我眼里的不解，他缓缓给我解释：“你以为他不知道罗老师已经去世了吗？”

我惊讶得微张嘴巴，“他怎么会知道？我已经按照罗老师的要求说了……”

闻言，陆景时微微一笑，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无奈。

“你呀，别把世事想得太简单。他和罗老师认识多久了啊，对自己喜欢的人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清楚知道，罗老师不可能跟着别的男人去国外，所谓的理由都是借口，遮掩其他消息的借口。这么久下来，他肯定查了很多，得到的结果，足够让他活下去的信仰尽数崩塌。”

磁性而低沉的话音缓缓落下，我苦着脸，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搞明白了，心却更难受了。

“这样湘姐该有多难过？”她最亲的人一声不吭的离世，她这个做姐姐的，该有多自责，多愧疚，多痛苦？

陆景时看了我几眼，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揽得紧了几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而安静，苏暖擦干净眼泪走了出去，而我则是依靠在陆景时的怀里，不愿意去面对吴原已经死去的事实。

许久，陆景时拉了拉我的手，声音略显嘶哑的说：“十二点了，他们该瞑目了。”

似乎为了应证他的话，病房里的挂钟，一下子指到十二点的位置。我眯了眯眼，秒针又继续走着。

“方刚死了吗？”我看着那缓慢走动的秒钟，情不自禁喃喃着。

陆景时轻轻嗯了一声，彻底安抚了我不安的心。

“嗯，他死了。”

得到他确定的回答，我就觉得内心世界的乌云在一点点的散开，许久不见的阳光开始泄露点点微光，让整个世界看起来亮堂许多。

这个低俗而恶劣，可恶又该死的男人终于死了，那些被他直接或间接害死的小男孩，在地下也该如愿了。

只是……一想到罗老师和吴原，我心里的某片地方依旧黯淡无光。他们的爱情那么真诚，却因为方刚的恶行，最终得到了双双赴死的下场。这结果太惨，可时间无法倒流，谁都无法再重来一次。

“昆城的天空终于要明亮许多了。”这一次和方刚一起落马的还有其他所谓的“大佬”，发生这种事，之后上岗的人肯定会经过重重选拔，之后的审核也会加大力度，所以昆城居民的生活，要比以前好得多，至少上层少了那么多败类蛀虫。

虽然这么想是好事，可我这心里总是堵堵的，莫名的难受。

很快吴湘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吴原写了一封信，指名要给我看。她不想违背他的遗愿，所以让我过去。本来我想和陆景时一起去的，可他行动不便，且伤口还没恢复彻底，所以最终我带着苏暖和初三去了医院。

因为已经确诊死亡，所以吴湘就近选了一家医院，好让吴原尽快得到安息。我们抵达医院已经是半小时后，吴湘已经从停尸房出来，精致的脸庞上多了几丝疲累。

看到我们，她没有丝毫惊讶，淡淡的笑了笑，就从口袋里拿出信封。

“你先看吧，我想进去再看看他。”我接过信封，她就转身再度进了停尸房。我挺想跟着去的，但想了想还是留下来拆开信封。

初三等在一旁，信是由我和苏暖二人共同看的。

一打开信封，就有一个东西掉了下来。我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去接，掉在地上后苏暖捡了起来。

她递给我，我一看到，眼圈立刻发酸。

掉出来的，是吴原和罗老师的照片。相片很小一张，放在手心里才占了一点位置，可我能从照片里看出他们的幸福和恩爱。罗老师灿烂笑着，而吴原则是坐在他身旁，眼里都是他的影子。

我几不可见的抽了口气，将酸意按捺下来，而后收好相片，打开了信纸。

信纸是天蓝色的，让我徒增一缕忧闷。

“夏老师，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你不要伤心，也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和陆先生都无关。能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认识你们，我真的很开心。如果不是你们，那些孩子们的冤情不会被世人得知。在说接下来那些话之前，请让我对你们表达真诚的感谢。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没说谢谢的话，这次就让我一次说个够吧，反正我都走了，也听不到你的埋怨了。”

话里隐藏的轻松，让我泪意翻涌。

“你要是想道谢，那就当面来啊，死了以后给我留信是什么意思？”我哭着埋怨，眼泪滴答滴答，将信纸打湿。

身旁的苏暖递来纸巾，我接过来擦了擦，才算止住泪意，继续往下看。

“其实上次你来告诉我娉果的去向，我一开始是相信的，我不相信的是他离开的理由。我太了解他了，他就算再想治疗这个病，也不会跟随别的男人。几天后，我越想越不对，现在没有明确的办法能治疗这个病，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国外？而且他没有多少钱，去了国外如何生活？所以我请私家侦探去调查，最后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夏老师，你知道那一瞬间我是什么心情吗？”

我似乎能想到他写下这些话时的表情，越想我越觉得心酸。

“那一瞬间我没有太惊讶，因为我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我去了你们之前去过的那家殡仪馆，看着那些可怕的地方，我设想当时他的灵魂还没离开肉体，却被这炽烈的火狠狠炙烤时，我就觉得心里跟扎了根针似的，痛得我快要死去了。离开殡仪馆后，我做了个决定，就是要跟着他一起走。哪怕他没等我，哪怕他不希望我跟随，我也要这么做。没有他陪伴，我活在这个世上就跟行尸走肉似的，太累了。我唯一舍不得的人就是姐姐了，我怕她做傻事，所以请夏老师你多劝劝她，别让她和我一样。她还没有遇到爱的人，还有很多时间去寻找那个人，可我不行了。”

“他死了，我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