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用黑布袋套在头上,几双大手把我从车上拉下,手里牢牢抓着苹果,希望它能寓意平安…这是李漾在危难时刻递给我的苹果。
被关在昏暗的屋里,远处坐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她碎碎念念的叨唠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话在她嘴里叨念了很多遍。蓬乱的头发,像炸开的枯草,目光呆滞晦暗。
默默的打量周围,她完全没意识到身边有人,只是不听得叨念,手中在墙上烦乱的涂抹…看着她手指在墙上一遍遍的涂,好像描绘着鱼、鸟,起笔后,画到一半就无法继续…她的手指所到之处,给墙面蹭出脏兮兮的印痕。整面墙被她弄得脏兮兮的,看不出颜色。那只手还津津乐道的时而提点、时而游走、时而涂抹,就是不知想描绘什么…
送饭的女人面无表情,也不看我们是否安好,只把两碗饭放到桌上,带门出去。
老女人慢慢的蹭到桌前,飞快的拿起一碗转身递给我,瞪了瞪我。
惊讶的看着她,满脸的沟壑,岁数不大也许40多。从没意识我的存在,却把饭递给我。感谢的行了点头礼,接过饭碗,打量她不灵活的腿脚。
她吃干净碗中的饭,看了看我:“吃啊?不错….”
默默的摇头,把我那份送给她,笑笑…
她婉拒了我的饭,看着我的苹果发呆。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苹果,哪只是掉到地上,李漾递给我的呢?不能把李漾送我的苹果吃掉,要留下做纪念。
老女人看着我的苹果,口水似流出,蹭到身边:“你也被宫里撵出来?…”
默默的摇头,心想这地方和王宫有什么联系?
满脸的疑问看着她,她贪婪的看着我手中的苹果。
我将苹果在老人鼻子前蹭了下,“很香吧,可惜不能吃,吃饭吧。”把我的饭又推到她跟前…
她像个孩子,贪婪的看着苹果,对我喃喃道:“她从小就爱吃苹果,不知她回宫过的好不好…这5年,连饭都吃不饱,怎能吃到苹果…”
诧异的看着老人,将一个苹果送到老人面前:“她,她是谁?”
她默默的道:“还能有谁,最苦命的女人….”
“这是哪儿?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我诧异的问。
“感古堂,中殿闵氏曾被关了5年…”老人一边颤抖,一边回答,一边落泪。
我飞快的思索:“5年,中殿闵氏?满脑子里只有明成皇后,死在日本人手里的皇后,中殿闵氏是谁?难道,肃宗把皇后囚禁了…”
默默的摇头:“你想吃苹果,我给你就是。别编故事骗我…”
老女人的胸廓隐忧不安的起伏,呼吸也加快许多:“这是真的,她受了5年的苦…尊严、爱情、地位,都被那宫女断送。狠毒的宫女,不要脸的贱人….我们吃不饱,穿不暖的被关在这儿,病了也没有人管,几次她都快病死过去….”
我轻轻的拍了拍老妇人的肩,“宫女?什么宫女?”我将一个苹果塞在老人手里。
老人看着苹果默默流泪,低泣道:“她命苦,总站在廊下,隔着竹帘静静的看院中的大树,树叶在摇曳中从新芽、嫩绿、墨绿、橙黄、飞落、干枯…她从不埋怨,只压抑着胸中氤氲叹息。每日除了在院中廊下站会儿,就回房默默的忍受孤独…”
心被狠狠的捏了一把,冒出无数酸水…
老女人语无伦次的讲:“她出身名门,家风严谨,作为国母才年仅15。她总说担当国母的重任,要高于个人的私欲享乐,她与肃宗被指定成婚的当晚,就独守空房….”说着老女人又抹了一把低泣的泪,满身不停的颤抖。
“进宫后她没开心的笑过,想母亲也不敢说,晚上自己默默的哭泣。肃宗宠爱宫女,她也无可奈何的接受…她很想尽快生个孩子…可一直都没有”老人叹了口气。
“28岁就被关在这,一关就是5年。埋葬青春、埋葬憧憬与希望的坟墓。一个少女怀揣着无限憧憬,嫁入冷冰冰的王宫…从此,她心里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完成父亲教会的,怎么做好皇后、怎么替大王解忧、将王室血脉继承下去,可得到的却是冰冷死心…”
老人哭诉的泣不成声:“几年过去,她始终没有怀上大王骨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王宫中,那个宫女极度贪婪,梦想坐到她的位置。没有子嗣根本无法立足,被大王废黜后,在感古堂生活了5年,才被接回去。”
我诧异的问:“那您呢?您怎么会在这儿”心理顿生仰慕之情,将另一个苹果也塞到她手里。
“她回了王宫也不好受,那宫女早已生下世子,即使现在被贬,势力仍在…”
我诧异的问“宫女,她是谁啊?”
“张玉贞,年轻艳丽风情万种,没读过书,更不懂得女训戒条。肃宗日夜忧虑国家,外戚掌权赋税不公,引起国家财政困扰,夜间庭院漫步,看到初入王宫的张玉贞很是好奇,掩饰不住喜爱之情,当晚就获得了王的宠幸。
诧异的道:“入宫第一晚,就得到宠幸。乌鸦变凤凰,比中殿闵氏运气好很多…”
老人的眼中满是干涩:“她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偏飞上枝头做凤凰,利用王的宠爱,破坏了中殿闵氏的大婚之夜…可怜她只有15岁,举国同庆大婚之夜就独守空房。孤零零的坐在褥上,纵然老尚宫多方周璇,也未等到属于她的男人。张玉贞却在大王的怀中,渡过了新婚之夜。”
心痛的反思,我为了爱情,要挟金哲寻找李漾,不惜跑到寺院,连累师伯…我的爱如此盲目、武断、自私,而闵氏的爱却要分享、饱受羡慕、嫉妒、恨。闵氏贵为中殿,却无法将爱注入肃宗的贫瘠心田,只付出没回报,冰冷残酷的生活,如活死人墓般的煎熬。留给她是夜夜心酸孤枕难眠,纵有万千名誉,伊人不在身边,即使豁达的分享,也来得举步维艰。这张玉贞也太自私了。
我好奇的问:“后来呢?”
老者看了看我:“我是她的女官,仅仅大她2岁。她进宫我也跟着进宫,她被废黜住在感古堂,我陪她渡过无数个不眠之夜。中殿心疼我身体不好,没让我再跟进宫。可她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归处….”说着老者又开始啼哭…
“感古堂….”站在窗前,环视又小又破旧院,几间简陋的房子,围出狭小的院落。没有假山池水,只有苍天古树遮日避阳。比李焕家小很多,怎能称为官宦之所,一般的市井之所。堂堂一届王后,男人不能独享,名份不能保全,孩子不能拥有,还要被宫女欺负在头上,也太无法无天了。生个孩子就了不起,也不照照镜子,你的骨血里有几份仁义道德。和现代产的‘公共汽车’有什么两样?愤恨的看着外面,欣赏充满诱惑的古朴,破落的院子养育出2位,知名的朝鲜王后,带给人无限遐想。
我了解的朝鲜历史,只限于明成皇后。为她的小说、电视哭了无数次,佩服她的精干、睿智。为她悲惨遭遇气愤不已,被冷落数年,才得到大王的宠爱,新婚之夜也被宫女抢走,并凄苦的与书墨为伴。和大院君之间的各种争斗,甚至还出现了壬午之乱,躲到山上去,脚都走烂….
如今听到中殿闵氏,更为她不值,她的命运是何?堂堂的王后只拥有百姓爱戴,却被宫女宰割?正统的血脉被腐朽的《女训》《女戒》束缚,只知相夫教子温良贤惠,却被无耻小人欺负。真是小人别得治,得治变猖狂。真想替王后讨个说法,只是朝鲜王朝的两班,自有推崇她的派系,何必我一个外人参与。张…玉….贞!!满脑子问号,这人为何如此狠毒?
压抑内心的激动“张玉贞是谁?她还是宫女吗?还是王….?”
“她”老人的眼里放光,有些颤抖。
“她是现在被废弃的张禧嫔!”
“啊!被贬的张禧嫔。”张大人扶持没成,后又害我…”满脑子闪烁张大人家的寺院、男仆、初生的孩子、戴帽子的官人、山下的张清岩。后悔帮张大人家医病,一把掐死他儿子才好,这种害人害己的人留着也是多余。
老人诧异的看了看我:“你认识她…”
默默的摇头,“听说过,婆婆,放心…”我虽不懂历史,也许金哲能了解。中殿的下场是什么结局,我不知。既然属于被张氏破坏的,与我算是同命相连,那个张禧嫔也该收受点苦…
想安慰眼前老人,看着她满头蓬乱,帮她慢慢的解开头发:“帮您梳理下,会舒服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太担心,中殿一定会吉人天相。古人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您放心吧。养好身体,看着皇后幸福的生活…”
老人感动的看着我,握着我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
“您总在墙上涂什么…”老人无奈的看着我道:“张禧嫔曾与大王将鸳鸯戏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图画在衬裙中,中殿闵氏一直希望也能画出漂亮的衬裙,可直到回宫心愿也没完成。这院子,外面画师不能进入,也无法请人来教….”
“噢!婆婆,那位大人管这儿….”自己被谁劫持还不明,怎么谈条件出去?好像那些人都走了,难道只为幽禁我,李漾他们会找到我吗?
李漾的伤还要不要紧,看来因追我匆忙,都没更好的修炼,会不会影响身体。他还不能说话,为什么嗓音沙哑无力,难怪不回答我的传语。他是师叔身前修炼的人吗?总能听到师叔的低语,却从未听到他的声音…无违师伯圆寂后,那个黑衣人我确定是李漾…
是谁劫持我?为什么到城边才劫持…婆婆拥护中殿闵氏,中殿闵氏的归宿是何,好还是坏?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询问金哲再能知道,他是韩国人,一定会了解历史,怎能进宫呢?只有入宫才能找到金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