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中殿闵氏(二)
作者:夕莲 | 字数:3044 字

服药后闵氏气色改变不少,也能在院里走走。瘦弱无骨的中殿,轻如烟渺蹒跚的行走,看着让人心痛。迎上她深垂的眼帘,搀扶时不忘对我道谢。真是和蔼可亲,让人无限喜爱,谦谦有礼温良淡雅,也完全折服了我。

回到内殿将她扶倒,用消过毒的银针为她行针调理。每次针刺、提捻、醒针,都是痛苦,可她却毫无怨言,隐忍的闭紧双眼,有时会捏紧被褥。世外桃源这些经历我并不陌生,相比较自己做的有些逊色。每次都会温柔的道谢,即使是刚刚拔完银针,还在按压止血,都会淡淡的微笑向你道谢。被她涵养折服,她向宇宙黑洞般的吸附我,甚至冲动的想为她输送真力疗伤。

她的病情不容乐观,表面精神、睡眠、吃喝有很大改观,是金哲的药起的效果。足部的臃肿没有停止扩散,每日行针时我都会仔细检查。足腕的肿胀已从小的淤肿变成了大大的肿块,并有往上扩散的趋势。

我的肿物最少,只有2个形似黄豆大小,金哲的有5-6个如蚕豆般,穆如婵的小而密也有8-9个样子。娘娘的如同鸡蛋形的斑块,还不止一两个,看着那肿物好似含着水般,有时行针仔细观察,还有隐隐的蠕动感。

走到内医院找金哲,看他仍在苦读书本,寻找良方已有几日。总是愁眉不展,也不好催他,一把抢过书,“歇歇眼睛,大眼睛都不水灵了。”

眼圈黑青,略有凹陷趋势,眼底那抹淡定、真挚,不敢忽视的迎上去。不免有些担心,他已尽力,再逼也无法,还是行人事听天命吧。

“那虫,今天可不可以不在弄了,快痛死了”委屈的看着他。

他不由分说的将那恶心的蚂蟥盆端来,没经我允许,擅自拿起我的脚,除去袜子,将已是千疮百孔的脚又塞了进去。

蚂蟥是吸血动物,白嫩嫩的脚进入。开始觉得湿乎乎,软软粘腻的虫子会渐渐靠近你,并在你脚上打洞喝血,随着伤口进入血管。虫子会因伤口自行抻拉身体,变得细细的剧痛难忍。金哲从自身总结了经验,观察虫子吸血变身时,到虫身略红,要钻入时把它夹开。可减轻很大痛苦,还保留蚂蟥的生命。当初自行解毒时,因身边没人帮忙,总等蚂蟥钻入剧痛难挡,才大力的拍打出来。要忍耐巨大痛苦,而蚂蟥也会牺牲。

一边用蚂蟥解毒,一边观察流出的血。进行了几日,颜色没有改变,不禁有些诧异。“蚂蟥解毒真的管用,鱼早已治好了,不用麻烦了吧!”

金哲神秘的一笑:“还要再咬些日子,我好放心。”

他拉着我的脚,看着脚腕处的肿胀说:“只要它不大,怎么都好说。”

悠悠的道:“娘娘的都有鸡蛋大小,还是很多个,不知能扛多久。肿物里好像有东西在动,会是寄生虫吗?”

金哲听后,转身拿起书翻开就看,专注的神情使我痴迷的回忆,旅游公司项目刚开,金哲投标时,探讨路线与文化差异,也是这般忘我的专注。经常谈到深夜,废寝忘食的态度,热情洋溢的张力,细致周到的跟进每次反馈,使得公司业绩蒸蒸日上。

“啊!疼!疼啊”惊恐的抬起脚,不停的甩动…

说是迟那时快,他猛窜过来抓起我的脚,就是一顿痛打,拍出“啪啪,啪啪”的声响。

惊恐的看着他,他满是紧张的盯着伤口,又拼命的拍打。火辣辣的疼痛与钻心的疼痛,合并在一起使我控制不住的颤抖,眼泪肆无忌惮的冲出。

“啪啪,啪啪”伤口也随之流了很多血。“啪啪,啪啪”敏锐的疼,还在继续钻心,好像虫在不停的寻找出路。火辣辣被拍的疼,却无法抵抗那股强有力的蠕动。“啪啪,啪啪…”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落到唇、腮,那股钻心的痛,如神剑刺向胸口。躺在地板上不停的拍打着铺板,伤口的疼痛还在越演越烈。

金哲的脸有些灰“啪啪,啪啪”之后,狠命的掐住我的伤口。被掐的伤口好似剪开般的涌出很多鲜血,血中却带着淡淡的一道棕黄,那道棕黄很细很长,而慢慢的从伤口处被无情的提出。随着棕黄被提出,鲜血不停的从小洞中一点点的涌。

金哲回身从书架上拿起两个药瓶,在伤口上又挤又掐后,擦擦抹抹了半天,满眼酸痛的看着我,“抱歉,看书把脚忘了,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听着他有气无力的语调,酸涩难忍的口吻,一切化作无奈的摇头“这怎能怪你,我也走神了,所以被它钻了空子。”

金哲看着流出的血默默发呆,仔细观察后很无奈的摇头:“也许只有这种方式,才能真的解除残毒。不钻入看不出,你的血中还是有的….”

他特意忽视了‘毒。’低头看了看,流出血的颜色很正常啊,没有差异啊。

盯着地上的血渍,和他手上的血又看了很久,却找不到答案…抬头望向他。

他看着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地上血看不出来,可手上的血….”

沾染鲜血的手,皮肤与血渍合成一片异样的棕红,斑驳的将宽大的手掌渲染的满是血腥。掌中纹理包含殷红恐怖,将手抬到光线充足的高度,渗透出一种似灰的杂色…

无奈的点点头:“多准备些干净的毛巾,把我绑好,嘴也堵上,一次搞定。”

金哲惊讶的看着我:“你行吗?别急,我们一点点来吧。”

默默的摇头:“长痛不如短痛,越快越好,留着是个祸害。过几天我夜里来找你一次弄完。”

金哲满是疼惜的看着我:“别急,我再想想,也许还有别的方法。”

“你能承受,我就行!如果疼昏过去,就弄完了,在把我拍醒。我比你幸运,至少还有你帮忙,那些个夜晚你是怎么熬过的,”说着轻轻抚了抚他散落的头发。

他眼眸中闪过激动、酸楚、隐忍,强挤个微笑给我,“都好了,你看我的肿物也不再扩大。那鱼真管用与蚂蟥是绝配。”

惊讶的看着他,“鱼与蚂蟥?娘娘也许….”眼前猛地一亮,金哲眼中也恢复了神采。我兴奋的道“通知金大人,把鱼捕来给她试试,也许能控制扩散?”

“我们之间相同是蛊,不同是毒。如果先让她用鱼治一下,也许会好转,总比拿药顶着强。你不知道她看到大王可兴奋了,大王对他也不是谣传中的冷漠无情,更是深情似海,明明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经历过苦难,终于盼来希望,却总要为他们博一下。”

我向金哲附耳道:“我以为大王被张禧嫔迷惑。见到大王看闵氏的表情和眼神才知道,外面传言全是虚假。也许大王对闵氏冷酷,为了掩盖对其宠爱照拂,顾忌两班势力不好表露袒护。朝鲜王朝肃宗早年子嗣全无,对朝野稳定有很大隐患。张禧嫔嚣张跋扈、持宠而娇,将矛盾转移,才把她贬黜出宫。当人们发现,面前的张禧嫔是如此邪恶,温良贤惠的闵氏更得人心。大王对闵氏的苦心,可谓用心良苦。而张禧嫔却是高处不胜寒,本就出身低贱,还妄想做后。可怜闵氏在感古堂拿着发簪,一等竟等了五年,把身体熬跨了…”

“如你所说,王宫似海,真是不简单啊!那鱼,我们不妨一试。也许会有好转”金哲将虫盆收好,看着我又红又肿的脚,满是心痛的又涂了些药膏。在我小腿处轻轻的抚摸、吹气,缓解不适,那认真的眼神,满是溺爱、满是痛惜…

内心翻雨覆云,金哲对我依旧没减,纵然雪山意外、身患蛊毒,以死相逼,他依旧带我如初,这份恩情我又何尝感受不到?惭愧的闭上双眼,曾误解他的失忆为躲避,曾错怪他漠视我的存在。若不是他奋不顾身的已死相救,也许我早已魂飞魄散。那个为了救我的人,陪我一起受苦的人,却被我伤害,心理开始绞痛。而芝草呢?好些了没?把我托付给李焕的李漾,内伤是否痊愈,嗓音是否沙哑?

也许是依赖,也许是疲惫,躺在那里慢慢的迷糊过去。再次醒来,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他在身侧借着微弱的油灯苦思书籍,感受到体贴与默契。

侧面的他,棱角分明双眼皮、大眼睛与浓重的毛发,衬托着阳光爽朗、憨厚高大。眉头微皱,前后翻了几遍,不时的再思索…这份用心,这份刻苦真是可爱。

轻轻的踢他,熟悉的笑容融化了思索的烦闷:“醒了,是不是太累了。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夜里少练些功,子午觉对身体最好。”金哲唠叨着

“你不是也一样,为了娘娘没日没夜的看书,不怕眼睛伤了?要是伤了眼睛,这里可没法配眼镜,那就只能摸了…”说着双手在上空,模仿着盲人摸象。

他道“好,彼此彼此,按时吃饭按时睡,养好身体,我少看书,你少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