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
作者:小萌 | 字数:6626 字

“爸爸,你说曼珠沙华是不是就是彼岸花,彼岸花就是曼珠沙华?”陈豫假寐中睁开又合上眼睛的一瞬被儿子逮个正着,心想,这下要被这两只猴子烦死了。

冬天的早晨,成都经常起雾。陈豫带着六岁半的双胞胎儿子和女儿刚一登上飞机,就被告知能见度低于标准,飞机要等待天气好转才能起飞。这种状况陈豫早就司空见惯,把两个调皮鬼交待给头等舱里殷勤服务的乘务小姐就开始闭目养神。

妻子胡蝶休假,说是成都冬天冷,要去东南亚转转,一走就是两个月。一个多月前晃悠到琅勃拉邦,一个清静礼佛的城市,像顿悟了一样,在那座小城留了下来。一天几个电话催陈豫带孩子一起过去,感染下佛光祥瑞和小城的古朴宁静。

其实陈豫喜欢旅行,但通常只去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古城,去有故事的地方。一听胡蝶要去东南亚,就借口照顾孩子留了下来。胡蝶一肚子的不满无处发泄,一赌气,把孩子丢给陈豫就跑了。到了那边,天天叫陈豫赶快过去,把孩子塞给她妈,又被陈豫以老年人照顾自己尚且不暇,哪有精力管孩子拖延了个多月。蝴蝶计算着孩子昨天考完试,直接在那边把票订了,陈豫只好硬着头皮带孩子起程。

两个调皮鬼,姐姐叫胡小雨,弟弟叫陈小豫。小雨生在除夕夜,春晚马上开始倒数的时候。生辰八字一合,占出一卦火泽睽,爻辞说睽孤,见豕负途,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则吉。那晚一过十二点,四周喜庆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小雨,陈豫觉得这是上天注定,就给女儿取名叫小雨。折腾半天,小豫出来了,一占卜,和他老爹陈豫一样,合出一卦雷地豫,图个简单,干脆就叫陈小豫。四川话里,小雨小豫容易混淆,就让女儿跟胡蝶姓。

两个孩子长得和胡蝶一样,身材脸型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小雨聪明细致,小豫急躁莽撞,学什么都只学个一知半解。就说这曼珠沙华,今年夏天的时候,胡蝶突发奇想要摆盆水仙在家里,遇到骗子拿曼陀罗花冒充水仙,一买回来就被陈豫认出来了,两个孩子在旁边,陈豫给她们讲了曼珠沙华和曼陀罗花的故事。小雨听得入神,小豫则听一半就跑了。

“小雨,你说呢?”陈豫一副慵懒的养子,也不想介入两个孩子的话题,他完全相信小雨能说得清清楚楚。

“彼岸花分为白色和红色两种,白色的叫曼陀罗华,红色的叫曼珠沙华。这两个名字都是梵语的音译。曼珠沙华还有个名字叫往生花。曼陀罗花代表圣洁,曼珠沙华代表思念,代表死去的爱情。”小雨的稚嫩的声音煞有介事地解释道。陈豫的思绪慢慢地飘到久远的过去,那盛情绽放的青春岁月里。

“爸爸,爸爸,你在听吗?”小雨摇晃陈豫的膝盖。

陈豫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两手疼爱地搓了搓小雨的脸蛋,表扬了一番。小豫在一旁不满地嘟着嘴,陈豫把这臭小子拉过来放在腿上,揪起两个脸蛋问道,“还记不记得爸爸给你说过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爸爸说过,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本事。”

疼了两个小家伙半天,陈豫也累了,教会他们点播飞机上的视频节目,又要开始闭目养神。他要回味点什么,那些几乎要被小雨的解释引出来的记忆深处的东西,那些曾经让人辗转反侧,让人午夜梦回的经历。经过这几年蝴蝶给他的简单快乐的生活,陈豫快要把它们遗忘在意识边缘。

“爸爸,给你听这个。”小雨站在椅子上,把耳机塞进陈豫的耳朵里。

“夜已轻轻跨进窗,疲劳的小星倚在云上,风中叶儿纷飞飘满窗……”

梅艳芳的《曼珠沙华》,陈豫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任那些尘封的记忆如决堤般在脑海中爆发。

“大哥,这未来的嫂子长得不错嘛,你要是不喜欢,就让兄弟顶替你去见面吧。”小晟晃着手里的照片,鬼眉鬼眼地开着陈豫的玩笑。

“滚蛋。”陈豫瞄了小晟一眼,瞅着他那一脸坏笑,不咸不淡地赏他两个字。

“大哥,这是今年第几个了?”小晟继续调侃。

“少管闲事。哥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里像你,东施从你面前过,你都要揩一把油。”陈豫眼睛一转,“你丫死了以后必定被打下第九层油锅地狱,鉴于你生前淫欲滔天,阎王爷安排两个裸女给你施刑,让你丫焚身,她们再火上浇油。”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哥啊,你也忒狠毒了。你不能叫人人都跟你一样当和尚吧。”小晟一脸贱笑,“不是俺老盛吹牛,阎王爷送的生香活色,必定倒在老夫胯下。”

“女鬼你也敢上?”

“别说那时俺已经是鬼了,活着的时候遇见女鬼,我都要尝尝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当和尚我也不学你,我要当个欢喜佛,嘎嘎。”小晟从床上一翻而起,做出一副高僧的养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怕了,怕撞鬼?”

“大哥,区区女鬼,何惧之有?我是突然醍醐灌顶,感觉天授玄机,佛光乍现,我不是什么欢喜佛,我感觉我就是传说中的如来佛祖座前高徒,锁骨罗汉转世,来普度众生,打救世间迷途忘返的女子,还有那些漂亮的不想投胎的女鬼。”

“是锁骨菩萨。”

“哥,我堂堂九尺男儿,当然是罗汉。”

“你只有七尺。”陈豫纠正道,“观世音的真身是男人。锁骨菩萨只是他一个化身。哥睡觉了,一边去,不要再性骚扰我。”

不想再忍受小晟的唧唧歪歪,陈豫用被子把头一蒙。三伏天,空调调成十六度,盖着被子倒不热,就是有点憋气。憋气也比被小晟调侃好,陈豫心想,即便是旷世良缘到了小晟嘴里也会变成男盗女娼。

陈豫今年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一转眼两年过去,事业也进入稳定期,觉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人了。其实他以前谈过女朋友,只限于牵牵手,最多接过吻,经常被小晟取笑不近女色,十世修行的高僧坠入凡尘。

对于男女之事,陈豫的确有点蒙。远的不说,就说去年盛夏,他邂逅了一个女孩,一见钟情,不可自拔。拖拖拉拉谈到今年晚春,最亲密的接触就是在草地上晒太阳的时候,那个女孩主动躺在他怀里。

小晟听到他讲这段情史的时候,笑的前俯后仰,说,要换做是他,娃都快生下来了。

陈豫一本正经地解释,哥这是“发乎情,止乎礼”。

小晟不理他,只不停地追问陈豫是不是处男,吵着要带陈豫去逛逛烟花柳巷。

陈豫受不了这个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家伙,对他只有一个字,“滚”。

用小晟的话说,陈豫那不叫谈恋爱,首先,两人没有肌肤之亲;其次,两人也没有海誓山盟;最根本的,两人都没有承认过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们那顶多算是有好感,拥抱过的熟人,短暂的熟人,而且转眼就成为路人。

陈豫的爱情故事是在一家小酒吧里毫不保留地讲给小晟听的。那家酒吧在一所新建的大学附近,伴随学校大规模土建而致富的农民较多,在这些物质上迅速丰满,但精神底蕴单薄的人集中的地方开起来的酒吧里大多充斥着浓浓的,浓妆艳抹的学生兼职做陪酒小妹穿梭其中。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这两个大老爷们儿经常喝着可乐,聊着陈年旧事。

陈豫那些自认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爱情经历,经过小晟的分析总结提炼,得出结论,哥们儿还是处男。小晟抽丝剥茧,剔除陈豫辗转反侧的深情款款,蔑视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的古老浪漫,批判年轻幼稚不切实际的山盟海誓,把新一代男女如何交往的方法原则灌输给陈豫,换来两个字,“动物”。最后,经过反复讨论,小晟承认陈豫和高中的女朋友随珠谈了半次恋爱,和野心勃勃的章竹华谈了四分之一次。

那时,陈豫和小晟才认识,两个志趣毫不相投的人,一见如故,在无聊的工作和生活中一起得过且过,形影不离。

看着仁兄独守空房,小晟无时无刻都在推销他对付女人的手段,无奈陈豫一向嗤之以鼻。陈豫向来相信姻缘天定,不可强求,自己还单身是因为缘分没到。直到那次小晟“被打架”的事发生以后。

那是陈豫和小晟刚成为同事的时候。几个内蒙古的老乡约小晟去喝酒。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快事,谁料到几个哥们儿喝高了,争着埋单的时候,言语不和,吵了起来。其中一个不幸的朋友不知怎的摔倒在地,后脑勺撞在砖头上,昏迷不醒。见出了事,那几个老乡一合计诬陷是让小晟给推的,要他负责。幸好在派出所的时候,昏迷的人醒了,说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小晟才得以幸免。

经过这事,小晟惊魂难定,后怕不已,要是那位仁兄当时大限一到归了位,自己可就要背黑锅了。那段时间,他一天到晚把“撞他妈的鬼”挂在嘴边。

陈豫建议他去庙里烧烧香,祈求佛祖庇佑。其实陈豫不迷信,只敬天地,不信鬼神。烧香完全是为了宽慰小晟。

于是周末的早晨,两人辗转反侧,奔波上百公里去石金寺烧香拜佛。

烧完高香出来,门口有个算命摊,帆布招牌迎风招展,上书“蓍草占断技比邵康,五行八字不输子平,麻衣相法何足挂齿,过去未来信手拈来”。

陈豫瞥见这广告,嘿了一声,暗道,好大的口气。见小晟拜完佛祖仍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就怂恿他去算上一卦。

这算命先生也真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小晟一言未发,就被看出了有惊无险、幸免于难的遭遇。惊得小晟合不拢嘴,直呼“老神仙救命”,差点把回家的车费都掏给了他。算命先生毫不客气,一一笑纳。

陈豫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些江湖骗子“望闻问切”的雕虫小技,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算命先生忽悠完小晟,见没生意上门,便上下打量起陈豫来。

“这位小兄弟……”

“顾客都是衣食父母,你要做我的生意,就算不当我是衣食父母,至少也要尊称一声仁兄吧。”陈豫不想听他胡说八道,见他一开口,就拿话噎他。

“哈哈哈哈。”算命先生一顿,随即大笑,慢慢摘下眼镜,仔细打量陈豫一番。

陈豫毫不示弱,仔细盯着算命先生,心里揣测这江湖骗子要拿什么话来忽悠他。不过说实话,这算命先生面色红润,眉宇开阔,目不斜视,不卑不亢,倒也不像普通的江湖骗子。

“小兄弟,你看我这模样,有多少岁?”

陈豫猜想这家伙要倚老卖老,诈称自己驻颜有术,如今已虚度光阴百来岁之类的,就故意讽刺他,“您老仙风道骨,想是世外高人,岁月流逝不着痕迹。我掐指一算,您老今年恰好二百又五十岁。”

“老夫今年五十又一。”算命先生不理会陈豫的嘲笑。

“那又如何?”

“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看小兄弟这身骨相,必是离乡背井之人。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又同在旅途,我年长,称呼你一句小兄弟,想必也合适?”算命先生不急不缓地说道。

陈豫的家离成都倒也不远,但家中无甚牵挂之人,所以除了春节回去看一眼,几乎不回家,说是漂泊在外,也符合实际。见这算命先生说得确切,自己又会错意,被反将一军,陈豫不禁一阵脸红。

“老先生,您目光如炬,洞察天机,不如帮我这大哥算算姻缘,看看他几时能讨到媳妇,我怀疑他是天煞孤星,您老行行好,救救他。”小晟被这算命先生说得云里雾里,深信不疑,见局面有点僵,又拿出他那“和稀泥”的口舌。

“不算,没钱,你丫想走路回去?”陈豫瞪了小晟一眼。

说实话,听那老先生忽悠半天,不像一般江湖骗子一样对顾客不是曲意逢迎就是危言耸听,而且言谈举止颇为不俗,陈豫倒也有点心动。但要把刚才不屑一顾的神态换成请求指点迷津,却也不怎么乐意。

“小兄弟说笑了。功名看器宇,事业看精神。兄弟精神饱满,必定事业有成,怎会差这点小钱。我看兄弟你时而眉宇上扬,恐怕是看不上我这雕虫小技。”算命先生似乎看出了陈豫心高气傲拉不下面子,但也不点破,只说道,“小兄弟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就算腹中韬略无穷,也不见得堪破得了此道之玄机。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既然你朋友想让你问姻缘,我们就说女人事。不妨让我来猜猜兄弟你过去的女人缘。说得准我们再算将来,说不准我分文不取。”算命先生说着说着摇起了扇子。

“这哪里是赌?老先生您可真会算计?准不准对您都没有丝毫损害。”陈豫不置可否,扫了眼算命先生的招牌。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算命先生看在眼里,又是哈哈大笑,“小兄弟,莫非你想说算不准就砸了我的招牌吧?”

“老先生你说笑了,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像招牌上说的那样神。”见算命先生眼神敏锐,陈豫也不禁莞尔一笑,找到台阶顺势就下。

陈豫往摊前的凳子上一坐,拿起毛笔写生辰八字。

“且慢。”

算命先生制止了陈豫。

“小兄弟,生辰八字就不用了。我就给你测个字吧。”

陈豫点点头,略一思索,把还未写完的辛酉两字叉去,在纸上写下个“豫”字。

算命先生不假思索,身体往后一仰,眼睛半张半闭,娓娓道来,“所谓豫,一者,预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二者,犹豫,踌躇不前。”

算命先生似乎看出了陈豫不露声色的表情下隐藏的一丝不屑,话锋一转,“我看两者皆不是。此豫,雷地豫卦。你刚出庙门时,我隐约听到你这位兄弟叫你豫哥。豫卦者,暗喻逸豫使人亡身,你以豫为名,毫无忌讳,想是生辰八字合出此卦,并且占到了卦中唯一阳爻第四爻。”

陈豫心里一紧,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有点本事。

捕捉到陈豫眉宇间露出的一丝惊讶,算命先生不急不缓地说,“此爻乃卦中孤阳,爻象显示你命中桃花盛开,不幸的是它也注定你心高气傲,禀性多疑,我料你至今尚未有过知心伴侣。”

“老神仙,您这就说错了,我大哥也谈过两个女朋友。”小晟连忙把老神仙打断。陈豫平时死活要说自己谈过两次恋爱,小晟无语至极,总算逮住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揶揄他。

“你确定是两个?”算命先生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短胡须,没理会小晟,径直对陈豫说道。

“我大哥玉树临风,一生桃花盛开,女人无数,却只有两个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小晟一脸坏笑。

“桃花盛开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入得他眼的恐怕不胜枚举,不过……”。算命先生笑而不语。

见他故作神秘,陈豫有点不耐烦,“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我看小兄弟分明只经历了桃花一次,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谈不上知心之人了。”

“何以见得?”陈豫不置可否。

“易云:初九鸣豫,凶。处豫之初,特得志于上,逸乐之极,乐过则淫,志穷则凶。以此观之,小兄弟这段情缘,初时则鸣,后则乐穷志凶,缘尽之后,一蹶不振,抑郁至今。”

《易》陈豫是认真读过的,像这算命先生这般信手拈来已是极为不易,更何况这老人谈笑间不失儒雅风范,举止不落俗套。难道今日遇见了高人,陈豫心里暗自嘀咕,“这些年虽然工作安稳,但内心却漂泊不定,衣食无忧,却孤独寂寞,不如就请这老先生帮自己断一断缘分在何处。”

“不知老夫所说可与小兄弟的遭遇相符?”算命先生见陈豫沉吟不语,出言相询。

“呃。”被算命先生一言打断,陈豫回过神来,收起了之前油盐不进的态度,恭恭敬敬地说,“老先生神机妙算,我心服口服,还请指点一下将来的事。”

闻言算命先生呵呵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小兄弟命据豫卦孤阳,群阴环绕,只要放下心中倨傲,何愁良缘不至?”

“不知缘分何时到来?”

“小兄弟是要问姻缘还是情缘?”

陈豫以为算命先生是把事情一份为二,好趁机多索取钱财,不假思索地说,“姻缘情缘都请老先生指点一二,资费定如数奉上。”

“大哥,能不说那些文绉绉的鸟语?”小晟在一旁听得起鸡皮疙瘩,“人家老神仙是高人,你就别瞎凑合了。”

“滚蛋。”陈豫白了小晟一眼,小晟不吭声了。

“哈哈。”算命先生一笑,“小兄弟还当老夫诓你钱财了。蒙卦云,初筮告,再三则渎,渎则不告。老夫一次只为一人断一事。”

“那就请老先生说说情缘之事吧。”陈豫脸一红,嘿嘿一笑。

“既然这样,还是拿豫卦来说吧。”算命先生顿了顿,“小兄弟初九情缘已尽,六二情缘不日将至。豫卦,六二云,介于石,不终日,贞吉。爻象呈吉。小兄弟此去,必能遇到心仪之人。”

“前面的介于石,不终日,又怎么解释?”小晟听得糊里糊涂,急忙问道。

“介于石者,得位履中,安夫贞正,不苟求逸豫,上交不馋,下交不渎,知几事之初始,明祸福之所生,守志耿介似于石,去恶修善恒守正,则得吉。也就是说,只要小兄弟做到了这些,这段情缘就会大吉大利。”

“我虽然听个半懂不懂,但,大哥,好像有点难哦。不拍领导的马屁,在单位怎么混,不多交几个朋友,如何行走江湖。”小晟见陈豫不说话,转头又问,“老神仙,这位嫂子人怎样,好不好看?”

“豫卦六二阴爻得阴位,此女必定品貌俱佳。”

“哇呀呀,大哥,发了。”小晟连番怪叫。

“别乱叫。”陈豫也有点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按住小晟,又恭敬地对算命先生说,“老先生,多谢指点。我和她会永远在一起吗?”

“缘起缘灭,花落花开,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永远,小兄弟,缘分来时,珍惜眼前人。”算命先生突然发起感叹。然后戴起眼镜,如老僧坐定一般,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见算命先生不再说话,陈豫有点闷闷不乐。小晟拉了他一把,说,“大哥,不错了,美女哦,赶快给银子走人。”

陈豫掏出钱包,留下饭钱和车费,剩下的都放进了算命先生的盒子里,略一鞠躬,起身告辞。

那时正值春末,山寺桃花始盛开。《季春纪》云,季春之月,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现,萍始生。在这生机勃勃的季节,陈豫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呼雀跃。

那时流行一句笑话,在春天种下一个苞谷,到秋天我会收获一堆苞谷;在春天我种下一个老婆,到秋天我就会—被枪毙。

陈豫心里一颗爱情的种子在悄悄萌芽,等待破土而出,开枝散叶,灼灼其华,有蕡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