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电话来得突然,刺耳的铃声像一把刀划破了周末午后的宁静。
牧林正在大书房整理季度财务报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偶尔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窗外五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
“喂?”
“请问是牧林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公式化的女声,“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急诊科。”
牧林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钢笔:“我是。”
“您的夫人舒娅女士现在情况很危险,请您立即过来一趟。”
钢笔从指间滑落,在文件上划出一道丑陋的墨痕,“什么?舒娅?她怎么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肝癌晚期,已经出现多器官衰竭。病人一直拒绝通知家属,但现在情况恶化…请您尽快…”
肝癌晚期?这四个字在牧林脑海中炸开。他机械地挂断电话,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像突然惊醒般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电梯迟迟不上来,他转身冲向楼梯间,皮鞋在楼梯上发出凌乱的响声。
牧林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开到的医院,车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红绿灯变成一团团彩色的光晕。他只记得走廊刺眼的荧光灯,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清洁剂的气味,还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当他跌跌撞撞地找到三楼重症监护室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张白布勾勒出人体轮廓,那么小,那么安静,完全看不出是那个总是微笑着迎接他回家的舒娅。
“牧先生?”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走近他,“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牧林盯着那块白布,喉咙发紧:“她…什么时候…”
“大约四十分钟前,其实舒女士一年前就已经确诊了,但她拒绝了积极治疗,只选择保守止痛…”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签了不抢救协议,直到最后时刻才允许我们通知您。”
一年前?牧林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他的妻子病了一年,而他竟然毫无察觉?他想起这半年来舒娅日渐消瘦的脸庞,她总是说是在减肥;想起她偶尔会突然皱眉按住右腹,解释说是老胃病又犯了;想起她越来越频繁的早睡,而他从未深究原因。
“她…痛苦吗?”牧林听见自己问。
医生推了推眼镜:“最后阶段止痛药已经很难控制疼痛,但舒女士很坚强,很少表现出来。”他顿了顿,“您要看看她吗?”
牧林机械地点点头。
医生轻轻掀开白布一角,露出舒娅的脸。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是脸色灰白得不自然,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牧林突然注意到她的眼角有几道细纹——她什么时候开始长皱纹的?在他记忆中,舒娅永远是那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孩,在画廊初见时对他微笑的模样。
“我们需要您签署一些文件…”医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