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纸灰在灵堂里盘旋,烛火摇曳,映照出杜思嫒苍白的脸。她跪在丈夫的牌位前,指尖捏着绣针,一针一线地在绸缎上勾勒松鹤的轮廓。夜已深了,灯芯将尽,光线愈发昏暗。
“嫂嫂,该歇息了。”十岁的吕志明轻轻推开灵堂的门,手里端着一盏新添的油灯,烛光映着他红肿的眼睛,显然是刚哭过。
杜思嫒抬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又低头继续绣着:“这幅《松鹤延年》很快要交工,再绣半个时辰就好。”
这幅绣品是城里刘员外订的,说是要送给知府做寿礼。若能按时完成,能换三两银子——足够吕志明半个月的束脩,还能余下些买米。
“嫂嫂,我饿……”吕志明小声说道,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
杜思嫒的手指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半块硬馍馍递给他:“先垫垫,等绣完这幅,嫂嫂就去煮粥。”
吕志明接过馍馍,狼吞虎咽地啃着,眼睛却盯着灵柩,声音哽咽:“大哥真的不回来了吗?”
杜思嫒的喉咙发紧,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里的针线未停。
丈夫吕志远死于一场急病,从发热到咽气,不过三日。郎中说是风寒入肺,无药可医。她还没来得及哭,债主就上门了——吕家本就清贫,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杜思嫒咬紧牙关,指尖的疼痛让她清醒。
她不能倒,这个家,现在只能靠她了。
夜深了,灵堂里只剩下杜思嫒一个人。
吕志明熬不住困意,蜷缩在草席上睡着了。杜思嫒轻轻给他盖上薄被,又回到绣绷前。烛火渐弱,她眯起眼,凑近绸缎,针尖在布料上游走,松针的轮廓渐渐清晰。
她的绣技是跟母亲学的,杜家曾是苏州绣坊的管事,她自幼习得苏绣精髓,针脚细密,配色雅致。嫁到吕家后,她偶尔接些绣活贴补家用,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会成为全家的活路。
“思嫒,别熬坏了眼睛……”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丈夫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灵堂里空荡荡的,只有白幡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一滴泪砸在绣绷上,她急忙用袖子擦干,生怕晕染了丝线。
“志远,你放心……”她低声呢喃,“我会把志明养大,让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这是她对亡夫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鞭策。
天刚蒙蒙亮,杜思嫒才伏在绣绷上打了个盹,门外就传来粗暴的拍门声。
“吕家的!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