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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清苦却幸福的童年,也短暂
作者:Lee木子 | 字数:7380 字

春天叶小真到处摘些小花戴上让姥姥评价自己美不美,姥姥总是假装的瘪起嘴骂她臭美,有时候还给姥姥的发间也插上一支桃花,惹得一老一少哈哈大笑。叶小真在田地里玩的累了就爬上高处的大石头,唱起歌来,大舅舅新买了一个黑白电视和一个录音机,都是跟着录音机里唱的,歌词唱不清楚,音调也跑的厉害。但只有姥姥一个听众姥姥不会说她的不好,姥姥也不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只是偶尔笑笑喊道小真慢点儿,别摔下来了。

叶小真便用正在嘴上的调调儿唱着回应道,不会的姥姥,我不会摔下来的,我会注意的。她最爱唱的歌是辛晓琪的《味道》,每天必唱几遍,想念你的香想念的味道,想念你白色袜子和手指间淡淡的烟草味道。姥姥则总会怪她说,屁大点孩子想念什么香啊什么味道啊。叶小真只是用两只手的小指拉开嘴巴两只大拇指拉下眼角做个鬼脸,便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上学的年纪,叶小真每天都羡慕两个姐姐背着书包上学的样子。她拿来大姐叶芬的数学课本问为什么9乘以9等于81,叶芬忙着做作业没空回答,叶小真便在心里猜想:9加9等于18,那么9乘以9肯定是把18带过来所以等于81。叶小真自小对知识的渴望就非常强烈,家里没有大人教她就拿姐姐的书看,看不懂也一般正经的可以在那儿安安静静的看一个多小时。

但叶小真6岁可以上小学的时候,姥姥却告诉她:“你妈在外面给你弟弟治病花光了所有的钱,屋里年成也不好,苞谷基本上都干死了,没有收入,本来我还准备万一你妈没钱我给你垫付些学费让你上学的,但是哎,今年大旱不下雨你也看见了,前几天还跟我一起去小河村背水回来吃呢,今年的学费不知道怎么搞的又涨了半学期要300多块。姥姥没办法,要不小真你晚一年上学吧,明年无论如何姥姥再穷再没钱砸锅卖铁也送你上学好不好?”叶小真听懂了姥姥的意思是没钱交学费自己今年不能上学了,憋着嘴哇哇大哭起来,不断的嚷着:“不管不管,姥姥,我要上学,我要上学。”姥姥看见小孙女心疼的忍不住直掉眼泪。

张道菊攒了两年多的一点儿钱去大医院检查打针住院全花光了,因为自己也要在医院照顾叶继伟只好辞了工作。眼看着小儿子的病也没有任何明显的好转,叶小真开学的时间也到了,张道菊心里难过急了。陪叶继伟住院期间,张道菊晚上不舍得住宾馆晚上躺在医院的长椅上,舍不得买吃的,早餐和晚餐自己都只吃一个馒头,中午才凑着吃叶继伟剩下的饭菜,生活艰难,每一分钱都算了又算还是剩不下叶小真的学费。她心里无比自责,想想以前对叶小真许的承诺,一定会供她上学的,可是现在入学都成了问题。以前打电话和叶小真的姥姥讲完后总要喝几个女儿讲几句的,可是那段时间也只是匆匆和叶小真的姥姥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叶小真伤心的几天都憋着小嘴巴,任凭姥姥怎么安慰怎么哄。

其实所谓的小学也只有三间教室,一间供学前班上课,一间供一年级,一间供二年级,三年级及以上的小学生都要到邻村的完全小学去读。待到叶小真上学前班的时候,大姐叶芬已经转去邻村的完全小学,她好伤心,不能跟姐姐一起上学放学,不过还好有二姐叶芳跟她作伴保护她爱护她。

学校的课桌板凳都是每个学生自己从家里带过去的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总也摆不整齐,地上坑坑洼洼没有用水泥平整过,黑板是用水泥在墙上刷出光滑的一块,然后上的黑漆,写的时间长了粉笔灰塞满了缝隙又脱落了许多漆去了,变成了白板,坐的稍微远一些便看不清粉笔写在上面的是什么字。有个木桩木板钉的篮球架,但是大家从没见过篮球是什么样的,整个砂石泥土的小操场还没有一个正规的篮球场大,所以基本都没用过,久而久之木板上长了绿色的霉菌后来长出了蘑菇,再后来一场暴风雨在深夜彻底摧毁了这个从来没用过的体育器材。有用细木头做的双杠,孩子们下课后勉强可以撑几下耍几下倒挂几个金钩什么的,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别的物什了。小操场前面矗立着一根细高的树干做的旗杆,一刮起风摇摇晃晃,似乎马上要倒下一般,但是它却一直屹立在那直到叶小真读到三年级转学走了也还是屹立在那。唯一的五星红旗天色一不对要下雨的时候老师便忙叫叶小真收回教室,免得淋坏了,即便如此还是褪色变成了粉红,一角被老鼠咬了一个小洞。也没有钱买新的,将就用了好多年。

每天6节课,早上9点上课下午5点放学。这个小学离叶小真的家是很近的,仅仅隔着一座小山,这边山腰是叶小真的家那边山脚便是小学了。下山的一截是陡坡的石子路,冬天的时候他们便坐在最顶端比赛看谁先滑下去,好不高兴。学校的午饭近处的孩子可以回家吃,稍远一些或者懒得回去的孩子都在早上上学的时候带来了饭盒。叶小真一直记得别人都是买的那种白铝有盖一端还有把手的专业饭盒,只有自己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孩子拿着形状颜色各异无盖无柄的胶盆、搪瓷缸子。

为此叶小真和姥姥闹过几次别扭,姥姥都是笑嘻嘻的要她期末考试语文数学打两个100分就给她买,但是叶小真几乎每年都考两个100分,却始终没有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饭盒。再小的孩子都爱攀比,都知道美丑,都有自尊心,叶小真当然不除外,她缠着姥姥要买漂亮衣裳,要买和同桌一样钉有红色蝴蝶结的小皮鞋,要买尾部带一个小铃铛的头绳,姥姥都是笑眯眯的答应它,说过几天过几天。

偶尔懵懂的听见姥姥和大舅舅之间的谈话,母亲在外面过得不好,弟弟好像病的很严重并且治不好,叶小真后来便强压制攀比的心态,只是偶尔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才回去和姥姥吵闹一下。

她还记得冬天中午的午饭学校是有食堂负责热的,就是烧一大锅水,上面放大大的笼屉,孩子们都把饭盒放在里面蒸热。但是学校做这些可不是义务劳动,不收钱但是要收柴的,别的孩子基本都是父亲早上送来上学的时候肩扛很大的一根可以解决很长时间的柴。张道忠虽然也送叶小真和叶芳去过几次学校,也扛过拆去,但他当了村委书记实在太忙了,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大事小事都要他亲自解决,又有似乎永远开不完的会,不是去邻村就是去镇上,有时候还去县里。姥姥是离不开那个家的,况且她还是裹脚走不远路的,更不用说上山下坡了。所以叶小真隔一段时间上学的时候就会被姥姥吩咐带一小根树杆去带一小捆树枝去,每次走进校门口的时候,她都要先瞄一下操场没人,再猛的冲进厨房交给煮饭的大师傅。大师傅看她辛苦造业,每次都给她多加几斤的量。

冬天冷的时候穿了一件姥姥拿大堂哥穿过的蓝布袄子改小了给她穿,或许是改的很不合身或许是颜色太难看切破破烂烂,走过别人家门口时,毒舌无聊的农村妇女总是对着她指指点点,哎哟,这不是张道菊家的四俩娃儿(方言,意为四姑娘)吗?瞧她穿的像个叫花子,大窟窿小眼的,还是件男式棉袄改的,哈哈。她们以为叶小真小不会听进心里去,但是叶小真听进去了记下了,记了一辈子。

寒暑假的时候叶小真和两个姐姐便交替早起和别人一道出去放牛,大山里放牛只要把牛赶到山里,再守着点儿不让牛跑进庄稼地里糟蹋庄稼就好了。随她们一道放牛的都会顺带着帮她们一起照看了,基本上不用她们操心。屋后有一圈莲花宝座形状的山,五座山围成一圈,山头基本一般高,两座山之间都有山坳,凹的也一般深,特别像五片花瓣相连,山底是一块平地村里人形容这样的地叫tang(音译为趟)。暑假的时候他们要等到太阳晒到趟田的一半时要吆喝着牛回家吃早饭,一般都是在九点左右,准的厉害。

只有到下雨树林里有水滴的时候,他们才不赶牛到山里面,怕收牛的时候打湿了衣裤,偶尔的几天家里也有足够的牛草。但是如果是连阴雨,一下半个月十来天,家里的牛草眼看着不够的时候,姥姥便会要求她们牵着牛沿着土路放牛,路边往往都是庄稼地,牛要是吃了别人的庄稼是要赔的。这段时间是难熬的,寸步不能离开,唯恐牛好吃扫一片庄稼地的玉米叶子,特别是到傍晚的时候,蚊虫肆虐,常咬的露出的胳膊腿豆大的包,瘙痒难耐。为此她们三姐妹几次为这件事争吵的面红耳赤,几天互不理会。

长大一些了,姥姥养的两头猪的猪草问题叶小真和几个姐姐就全部承包了。她们也知道哪块田里长什么猪草,哪块田边有猪可以吃的构树叶子,她们还有自己的小小计划,从哪块地开始怎么转一轮然后回到第一块地的时候猪草又长齐来,俨然是一个个好手了。屋儿肠,水红花,车前草是最常见也是猪最爱吃的食物,只有无比匮乏的时候她们才打些构叶回去。

她们还帮姥姥用石磨磨面,几个孩子轮流推磨,一圈一圈转的好开心,即使把玉米撒到地上,姥姥也很少说她们。还跟其他的孩子一起去山上捡干柴,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总是比不上别人。回家的时候别人都是一大捆粗的树枝,叶小真们才是一小背篓细枝末梢,可是姥姥依然很高兴,夸她们懂事。

但有一年春节的时候,小舅舅张道义给她们带回来一个新奇玩意,收音机,她们便不再会这事而吵闹了,反而争先恐后的要求去放牛,因为姥姥规定只有放牛的人才能带收音机。

录音机的歌叶小真早都唱的滚瓜烂熟了,磁带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花的哽不出声音来,直到搅带,村里的合作社是不卖这么高级的东西的,要买磁带起码要到镇上的商店。但是姥姥不出门,几个小孩更不可能去,大舅舅又那么忙。从收音机里叶小真每天都能听到新的歌曲,当时吴奇隆的一首《转弯》,很是让她着迷。

她们还在寒暑假去山上挖草药卖,虽然才是10多岁的孩子,但是独自上山走夜路都是习以为常的了,她们能远远的认出杂草丛中刚探出头的柴胡叶子,也可以认出枯黄趴在同样颜色的荆棘丛上的黄姜藤,能认出铁黄姜藤和肉黄姜藤细微的差别。远近十来座大山的哪一块长什么野菌,哪一个时间长,哪场雨后长,甚至那一颗树墩子下长得最多都摸索的清清楚楚了。

她们都是被压抑了的,从物质上心灵上,比于其他即便也不富裕的孩子都是压抑的,打闹的时候还好,上课的时候也还好,只是受到一些极小刺激的时候,看见别人爸妈送小孩上学的时候。年幼的心灵敏感的像刚破壳小鸡脱落的轻柔绒毛,一丝丝气流都能引起它的变化,稍微大一点的气流都能把它引到天上去。

年龄越大越懂事也就越内向了,别人的活动不想参与,别人的爱好参与不进去,只是经常像惆怅的黛玉倚在落雨的玻璃窗前任凭思绪飞到九霄云外,飞到想象中外面的世界,飞到自己以后理想的未来,飞到姥姥的怀抱,飞到母亲的身边和家人一起调皮一起笑。

总有些早熟的稳重,像个小大人,在内心里已经开始觉得玩泥巴、打玻璃球、丢沙包之类的游戏太幼稚了。总是用老师口中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竭尽全力的为姥姥做些家务,减少麻烦,饿了看见姥姥忙也不说饿。

放学后打扫卫生的时候,捡别的同学丢掉的短截铅笔,实在拿不住手了用毛线捆在一个木棍上接长了仍旧用;捡别的同学用了一半的圆珠笔芯和改写错字的胶带;有时候碰到的是同学掉在地上的刚用不久的橡皮擦,狠狠心也没有还回去,藏在课桌里,过一段时间再偷偷拿出来用。叶小真不是没有记住母亲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教诲,只是现实的窘迫逼迫着心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叶小真和两个姐姐的学习基本年年都是班级的第一名,年年是“学习标兵”“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带上学前班七年的小学叶小真当了七年的班长,兼职了语文课代表、体育委员、卫生委员,学生会主席、大队长。

转到邻村的完全小学后,每周的升旗仪式各班的学生全都转向中间的走道,端正的举着手行少先队员礼,注视着作为大队长的叶小真都端庄肃穆的双手擎着国旗从最后面走道升旗台下交给升旗手。这一刻是叶小真最享受的时光,也顺理成章的让她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艰难的日子不是没有,日渐拮据的生活让她们的学费也变得为难了,特别是读五年级的时候,学费又涨到了300多块,三个人就是一千多块的巨额数字。好多次升旗仪式上老师直接点名欠书费的回家拿钱,拿到钱再回来上课,近12岁的女孩子自尊心无比清晰。叶小真总是低着头蜷缩着身子想躲避老师责怪的眼神,但老师还是点到她的名字问她怎么回事,她便把头扎的更深了,默不作声的掉下泪来。

完全小学的条件和村里的小学也是大差不差,三年级的孩子都开始寄宿一周回家一次,有的还偶尔尿裤子,都只有捂着捂干,没有换的衣裤。只有早上起床的时候可以去水龙头那接点冷水洗把脸,不论冬夏,喝的水也是那两个水龙头的自来水,只有个别爱好、家里又有点条件的女孩子才带杯子,别人都是抱着水嘴直接喝的。当然自来水是学校单独从附近的水池子引过来的,一般的村里人是没有自来水这个待遇的。没有条件洗脚,更不用说洗澡了,一周下来衣领上油光闪亮,白色的衣服都直接变成黑色的了。鞋子脱下来能把姥姥臭的跑好远,把一整间房子臭好久味道都散不去。被子是直接扑在二楼的木楼板上,大通铺,一间10平方左右的小屋里挤着20几个孩子。

但还好,地面是用水泥平整过了的,总比家里的条件好多了。还有两个用水泥砂浆糊的乒乓球台子,那是以前见都没见过的。

学校的试卷都是老师手刻在蜡纸上,再一张一张用油墨机刷上去的,试卷的纸是极薄的泛黄的纸,试卷油印好之后,要放很久等油墨稍微干一些才能使用。尽管如此,最后考试的时候还是粘的手上袖子上,擤鼻涕的时候弄的鼻子上脸上也都是黑的。直到12年小学毕业,直到后来很久才更换。

星期天晚上老师要点名要上晚自习的,孩子们都中午从家里出发用小背篓背着一周所需的米、菜和包子馒头。冬天还好菜不容易馊,可是夏天刚过一晚菜就全酸馊馊的,吃了要拉肚子的,所以姥姥都把土豆剁成小丁拌上面粉多放点油放在锅里大火炒熟,炒去了水分,不容易坏。也腌一些酸菜(有时候用白菜,没有的话用油菜苗、萝卜苗),放点油盐拌一拌,也不容易坏,或者坏了酸了变质了但菜本身都是酸的,吃不出来罢了。偶尔卖了粮食大方一回,买点豆芽开水过一下,用油盐拌一拌,也稍微管的时间长一点儿。更多的时候,是买八宝菜(差不多是用萝卜干、豆角米、榨菜、海带、蚕豆等七八种菜冷拌而成的)拌玉米糊糊吃的,八宝菜是工业食品加了防腐剂的怎么也不会坏,又便宜,里面还有些油盐佐料,还是买来的不是本地自家产的,总是给馋嘴的孩子一个好印象。但是吃的多了,闻到那个味道,便反胃。

邻村的完全小学便离叶小真的家很远了,七八华里的山路,冬天山路特别滑,一不注意摔个屁股蹲儿,饭菜撒一地。叶小真也不哭,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抓起饭菜重新放回碗里收回小竹背篓里接着向学校走去,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偶尔摔的疼了,自己在那哭一会。姥姥心疼她们让她们多吃点多带点菜都塞的很紧,摔出来还是一个饭盆的形状,叶小真看着哭笑不得,鼻涕流了满嘴满脸都是。

早饭中饭是吃玉米糊的,都是从自己家带的米,一顿饭三两米,每周开始的时候生活委员专门挨个记录了的,学校的大师傅汇总过去按照吃的人数称米做饭。学校的厨房用一口大锅集中煮。下课铃响饭点的时候值日老师和大师傅用大木桶抬出来,一个班一桶,学生回寝室用饭碗装好菜排队打好饭后,在木桶左右蹲成整齐的两排,男生一排女生一排。晚饭只有实在没有包子馒头吃了才吃玉米糊糊,在家也是吃这个,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都是吃这个让人总是吃不下去的。

从小到大都是吃着玉米糊糊,叶小真好想吃一顿纯大米做的干饭。她利用课余时间给有钱的坏小孩儿做作业,换得了几次从学校食堂买的大米饭。那个味道是令人终生难忘的。

尽管生活是如此的艰难,叶小真是热爱读书的,从不逃学,老师总是说大山里的孩子要想走出去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她想想是对的,起码老师说的都是对的。不读书出去了是找不到工作的,大城市都是用电脑的,那是要很高技术的人才会用的,或者可以去工厂流水线做廉价的劳动力,每天累死累活,还只有那点工资,你们的爸妈可能有些都是做那个,你们回去问问她们累不累苦不苦。不能出去只能在家种田,请问你们谁还想在家种田的。别的还有什么出路?只有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走出这个农村走出这个大山,才能脱离这个落后的地方,才能过你们在电视上看到的生活。这是每一个老师都讲过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叶小真虽然觉得有些片面,但却实实在在是有道理的。

叶小真是不愿意在农村的,她经常对姥姥说她死也不会呆在农村。幼小的心里向往美好的萌芽已经伸展开了几片嫩叶了,她想念自己的母亲,她心疼自己姥姥,她想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她们不再受苦受累,不再四处奔波,她想和母亲在一起,和姐姐在一起,和弟弟在一起,和姥姥在一起。

夏天周末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家小卖店,干渴无比的孩子们都会出5毛钱买一根椰岛雪糕解解渴也解解馋。叶小真不舍得5毛钱,到回家的时候也没有5毛钱,只是实在羡慕不已的时候才花两毛钱买一根冰棒,冷水冻成的冰块外面粘了一些糖水是甜的,里面全是淡淡的。她很想尝尝雪糕是什么滋味,是香的,是很甜很甜的,还是酥脆的,和电视上的冰淇淋有什么区别?一次厚着脸皮尝了一口同村一个平时关系还算要好的孩子的雪糕,甜的像姥姥给的姜糖,比姜糖更甜更香,软糯糯的,入口即化,里面夹有奶油,叶小真觉得好吃极了。那个孩子问叶小真好吃吗,叶小真掩饰住自己虚伪的说,太甜了不好吃,然后快步走远了。

有一次周六放学回家的时候,叶小真实在太饿了,前两天都没菜只用白糖伴着勉强吃了几口,路过卖炸麻花小摊的时候,一毛钱一根,眼睛留恋不舍的盯了好久好久,但是她是没有钱的。只有偶尔菜做的不够的时候,姥姥才给她一块钱,让她在学校买点菜吃。学校小食堂是给老师做饭的,也卖菜给学生,两毛钱一顿的量,也只是开水煮的粉条加白菜叶子或者萝卜,或者炒的土豆丝儿加点豆瓣酱,算是加了油盐佐料了。但那在叶小真的心里,已是极好的生活了。她全身疲软的走到路途的一半时,碰见了三太爷,问太爷是去干嘛的,太爷说买几斤盐去。叶小真想找太爷借点儿钱去买点吃的,但忍了几次都不好意思,临到太爷都走出去好远了,她追上去低下头红着脸小声的说明了来意,太爷大方给了五毛钱。叶小真还叮嘱太爷不要跟自己的姥姥和大舅舅说,太爷笑笑答应了。叶小真好高兴啊,像疯了一样,背着小竹背篓往学校的方向跑去,背篓里的瓷碗相互碰撞的啪啪响,几次差点掉出来。太爷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心疼无比。老人的心总是更慈悲的。

一半的路途三里多路,叶小真不一会就到了,卖麻花的刚要收摊,因为孩子们基本都离校了没有顾客了。余下的也只是别人挑剩的几根,要么没有炸起来,要么散了断的,要么炸过了黑不溜秋的,叶小真是管不了这些的,她递过了攥在手心早已汗湿的五毛钱,买了五根。那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酥脆、香甜、可口,叶小真后来如是说。

后来叶小真省吃俭用攒了两个星期才勉强凑齐五毛钱,要还给三太爷,三太爷却说不要,一直推脱。直到长大成人回家的时候,叶小真总还是会记得这件事,总还是给三太爷拿些吃的去。

虽然困苦但整体来说幸福的日子能有多久,没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