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救灾不是送死
作者:花容 | 字数:13219 字

关莞知道铭泾这才放过自己,连忙不住点头:“就是就是,下次先堆你满满一碗,我再开始吃……”

“风卷残云。”铭泾纠正。

关莞正要反驳,外面有人传话:“铭泾公子,齐王急宣……”

铭泾听完,让人收了碗筷:“我先入宫一趟,你早点休息吧。”说完就急匆匆地进到内室,李晓鹏一边替铭泾换朝服,一边让晓月去准备车马。

抵达皇宫时,萧季已经先到,他站在齐王面前两人似乎谈了好一会儿了,铭泾上前见礼:“父皇圣安,太子哥哥金安。”

两人俱是一脸严色,齐王摆了摆手:“快别多礼了,铭泾,过来。”

铭泾从两人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出现,而现下朝内四海升平,边防稳固,现下国内最大的事情莫过于防汛和蠡县的瘟疫了,而能让齐王如此忧心忡忡的,必定是跟佑公子有关的,如此推来,两人之前在商讨的,势必就是佑公子所去的蠡县了。

“是蠡县的瘟疫有所变数么?佑在那边的救灾情况受到了阻力?”铭泾坐下,疑惑地看向两人。

齐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萧季,你和铭泾说吧。”

“遵命。”萧季转过脸,先是对着铭泾礼数周全地点了点头,方才开口说话:“佑在初去蠡县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开始改善灾民生活环境,从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开始查病源,然后被他们发现病源是来自于他们所吃所用的器皿,佑的消息是说他们去使用自带的器皿之人都很健康,可是用了当地人器皿之后,就开始出现瘟疫情况。于是佑将村民的日常器皿集中销毁,以便防止瘟疫蔓延。”

铭泾扬了扬眉,“佑此行能够找到病源,实属幸事。”

齐王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萧季继续道:“刚开始几日却是有所缓解,没有多的人再感染瘟疫,然后没过几日,又开始有新的人感染上了,彼时佑怀疑有人私藏了器皿没有全数销毁,于是挨家挨户地去搜索……然后,灾民暴动了。”

听到这里铭泾面上做出十分惊讶的抽了一口气,内心里却不住叹息,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销毁人衣食住行的器皿,甚至要挨家挨户搜出来销毁,就算是没有染病的灾民怕也是要暴动的,毕竟这些都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佑想回来搬救兵,被灾民扣押了。”萧季说到这里,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宫内有一种窒息的沉默蔓延着。

“可是我们也不可能任由佑被扣押在蠡县啊,灾民情绪激动,谁也保证不了个好歹的。万一佑出了什么事情……就来不及了……”铭泾假意惊叹道,心里却再次想到了当时关莞挽留自己时侯的坚定表情。

“所以寡人打算再派人去,一是稳定民心,另则,是将佑这个不成器的救出来!”齐王一掌拍在桌上,又是愤怒,又是哀痛。

铭泾心里雪亮,明白齐王现在表现得越是愤慨,其实正是证明了他越是关心佑,总觉得这个时候被召进宫来并非只是想和他说说这件事情而已,心中转得飞快要是让自己去的话,要怎么争取更多的机会,可以说水果铺子或者粮食作物和大棚现在离不开他,这个也是关系到齐国民生,也一直是由他提予齐王,齐王应该不会拒绝。

“其实太子已有一个合适人选推荐了。”齐王观察着铭泾的脸色,若有所思道。

一听到是太子荐人,铭泾心里不可谓不是松了口气,他笑笑:“太子手下能人汇聚,自然有人能够挑此大梁。”

萧季却是勾起了一个不屑的笑:“铭泾此话差矣,我旗下那群人,空有满肚子的墨水,临到用时,却没一个派得上用场,哪像你,光是手下一个关莞,就抵得上其余人千百个食客了。”

听到关莞的名字,铭泾心里一跳,随即谦逊道:“太子言重了,关莞也只是本公子身边一个普通的小厮而已。”

齐王却不然:“据说那个小厮就是辩论上赢过佑的家臣,还提出双季种植,和发现水果的人,也是上次水灾的功臣,铭泾,此人如此大能,倒不一定不能为这次所用。”

铭泾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地板。

“我也知道你铭泾,全齐国数你最怜惜人才,你会在寒冬腊月亲自出城体恤下士,也会为府中食客推心置腹引为知交,甚至将自己推到一个大树的位置上以庇护他们,只是这种艰难的时候,能够站出来的人,才真的是齐国之福啊,铭泾,佑可是你的亲兄弟啊!”齐王苦口婆心,一心想要说服铭泾松口,让关莞去救佑。

铭泾黑着脸看了一眼萧季,萧季回头,在齐王看不见的角度对着铭泾展颜一笑:“铭泾,血浓于水,你难道忍心看佑丧生蠡县么?”

听闻这话,铭泾与齐王皆是一阵肉跳,只听齐王声音里带着一丝严峻:“铭泾……”

“儿臣……领旨。”

“好好好,有关莞这等人才出马,佑这下是有救了……”齐王喜极。

而萧季却在时候淡淡说了一句:“希望关莞也能平安回来,不要染上了瘟疫才是啊……”而说话的语气,却是希望关莞能够染上瘟疫似的。

铭泾心中苦涩,只淡淡点了点头:“那儿臣先告退,回去让……关莞先做准备。”

齐王点头:“越快越好。”

铭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站在王府门口他突然有一丝畏惧,脑袋里不断闪现出当日食客劝他去蠡县时关莞的表情,她宁愿说自己自私,不愿意离开王府的庇佑,她那种性子的人,宁愿下跪,也求他不要去蠡县。可是现在,他要怎么去跟她说呢,说你拼命保下来的我,要将你送去那个地方。

他一步步踏进王府,终于头也不回地直接进了书房。关莞本来在门口瞧见了铭泾,和他打招呼那人也不理不睬,关莞莫名其妙地想要跟上去,被李晓鹏拦下:“关公子,公子他今日心神恍惚,让他静一静吧。”

关莞奇怪地看着李晓鹏:“进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晓鹏竟然无语,公子进殿的时候他侯在殿外,只听几个小厮说太子这次将关莞推荐去蠡县,染上个瘟疫什么的,哪里还能有命在,到时候铭泾少了关莞这等奇人相助,怎么可能还是太子的对手云云,李晓鹏气不过,暗地里扔了几个石头教训了下太子的小厮,他本来坚信公子一定不会将关莞推出去的。然而后来看到公子从殿内出来的表情……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见李晓鹏一直不说话,关莞着急:“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呀!”

李晓鹏咬咬唇,关莞一向神通广大,或许他能解决瘟疫也说不定呀,上次水灾之后的瘟疫不就被她治好了么!与其让公子一个人痛苦,还不如也说给关莞听,也许他还能想出什么对策来。

于是李晓鹏谨慎地观察着关莞的表情说道:“蠡县瘟疫加重,疫民暴乱,扣押了佑公子,齐王要派人去平息疫乱,救出佑公子,太子萧季就推荐了你……公子本是不愿的,只是……皇命难为,加上佑公子又是他的血亲……”

眼见关莞的表情也沉了下来,李晓鹏不敢再说下去。

“我知道了。”关莞面色不好,说完就转身朝着书房去了,李晓鹏在后面也不敢喊她,只双手合十念了几十遍的菩萨保佑和南无阿弥陀佛。

见得关莞进来,铭泾只是转了转眼神,便将表情掩饰好,关莞知道现在的铭泾滴水不漏,于是叹了口气,单刀直入:“我已经知道了,齐王派我去蠡县。”

铭泾脸色一沉:“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剪了李晓鹏的舌头!”

当时关莞就有多担心他,她就明白现在铭泾有多担心自己,正要开口,却被铭泾打断:“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已经想好了,明日早朝的时候就说你生病告假,到时候由我去蠡县,不是更合了他萧季的心。”

“公子切莫说些气话,齐王已经在蠡县困住了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再派你去让另一个儿子再被困住。再说了,你是有多小瞧我觉得我应付不来这些事情啊?不相信我关莞是无所不能的么?”关莞试图活跃气氛。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我也不是。”铭泾正色道。

“那不就得了,尽人事,听天命,我觉得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我会平安回来哟!”关莞笑道。

“不,不要,你不许去。”铭泾语气坚决。

“要抗旨么?”关莞惊讶。

“对,抗旨。”铭泾脸色难看至极。

“为什么?”关莞脸上再也笑不出来,现出了一丝紧张.

“因为我舍不得。”铭泾双眼看地,没有对上关莞的眼睛。

关莞却扑哧笑了出来:“铭泾,这就够了。”

想到关莞会错愕,会惊诧,会羞涩,会脸红,就是没有想到她会扑哧笑出来,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说着这就够了。于是真正愣住的反而是铭泾。他眉头哦皱起一道深深的褶子,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对着关莞点了点头:“无论怎么样,我等你回来。”

关莞用力点点头,这是承诺了吧,这就算是承诺了吧,她拿命去换他在朝内的安稳,他承诺不论怎样,等她回来,这就是不离不弃的承诺……了吧?

关莞甩甩头,将脑袋里瞬间冒上去的无数小清新场面对白,言情剧里天雷狗血的想象全部抛出脑外,镇定了心神这才缓缓说到:“此去蠡县是祸是福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要解决病人的处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迅速地找到病源,只要有生的希望了,疫民们自然会有求生欲望,而不再乱来。”

铭泾点头,将皇宫内萧季提到的,关于佑之前怀疑病源在于器皿之上,并销毁器皿最后被灾民扣住等情况详细交代,“最后你想带什么人去,我怎么都会答应你的,李晓双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或者是超也可以……”

关莞摇摇头:“他们空有武力,唯一的用处是镇压乱民,但是现在很明显的是蠡县的人只是生病了,他们不是乱民,要是用武力强制镇压的话,我怕会横生更多枝节。我倒是想到一个人,此人在医疗上十分大胆,有许多我都很崇拜他的地方,普通的疑难杂症也难不倒他,如果要我一个人去或许还不一定能找出病源,但是有他同去,我就安心得多了。”

铭泾转念一想:“你说的是宇昌?”随即心里又是一酸,闷闷的觉得自己身为王爷不能陪关莞同去,反而身为一个医师的宇昌,不但能得到关莞的尊敬,还能随她左右。

“正是,宇昌眼见过自己故乡感染瘟疫的样子,再次遇到瘟疫也一定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加上在行医上我和他颇为惺惺相惜,其他的老医者未必能接受我那些古怪的想法。”关莞也是一番深思熟虑。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铭泾朝着关莞点了点头,随即扬声:“李晓鹏,去让宇昌准备准备,和关莞明日一同出行蠡县。”

“遵命。”书房外传来低低的回应。

关莞觉得再呆在这里两个人气氛就要陷入莫名的尴尬了,于是连忙也告退道:“我也先退下了,准备去和宇昌详细商议一下去之前做的准备,和到时候带上一些什么工具,明天出发,早点商议完了也好早点休息,让明天有个好的精神头。”

铭泾点头:“这就去吧。”

关莞退出去之后为铭泾带上了书房的门,铭泾却一直维持着看向门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硬朗的面部上流露出一丝哀伤,终于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薄如蝉翼的睫毛在眼下晕出一圈斑驳。

这厢关莞出来之后却没有去找宇昌,反而是火急火燎地去到了绣坊,因为关莞一直以男儿生示人,所以来府内这么久了从来没涉足过此处。好在绣坊里都是纯善的女子,平日里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叽叽喳喳的也将府内大多数事情八卦了个遍,于是乎当关莞刚踏进绣坊的时候,就有两个小绣女看着她脸一红,哇地一声抱着绣具跑走了。弄得关莞莫名其妙。

“你,你……”关莞伸出手,想叫住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哪里还有她们的影子。

“这这这……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关公子?!”身后有人结结巴巴说道。

关莞转头,是一个年近三十的绣女,脸上保养得算好,所以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明眸皓齿的却自带一抹威严,一看就是能管事的,于是关莞向他作了一揖:“在下关莞,见过你。”

那女子扑哧笑了,却丝毫不显得浮夸,她拍拍关莞的肩膀:“都说王爷身边最近有个大红大紫的食客呢,传说此人面目虽然清俊,但行事乖张,做出了好些惹人非议的事情呢。”

关莞心里一沉,难道绣坊也像那些食客一样,对自己有很大的成见?

“关公子不用这样,他们虽然频频说你锋芒太盛,但是我袭香却不这样觉得,我出去采购布料的时候,全城老百姓都在说你好呢,说你是真真正正为老百姓做事的人,只是你可害苦了我哟。”袭香状似叹了叹气。

关莞却是心里一松,她还以为绣坊的人也要排挤她一番,没想到袭香却是如此心直口快的人,不过见她话没说完,忍不住问道:“在下失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连累到袭香你,真真过意不去。”

袭香是个爱笑的女子,听闻关莞这样问,扑哧又是一笑:“可不是么,以前你们一天能出十张绣帕,五尺绣布,自从绣坊里渐渐有了你的传闻之后,你们工作骤减,一天只能绣出五张绣帕,三尺绣布了。”

关莞大惊,却不明所以:“这……这是为何?”

袭香撇撇嘴:“还不是因为关公子你德才兼备,又风流倜傥,绣坊这些丫头们天天谈论你,心花怒放的,都偷偷摸摸给你纳鞋,绣衣,哪里还将绣活儿放在心上,你说,你是不是害苦了我?”

关莞一愣,终于明白为啥刚开始来的时候两个绣娘看到她就跑走了……敢情,是这个原因啊,她微微发窘:“袭香姐姐快别戏弄我了,我明日要去蠡县,来绣坊是有事相求呢!”

“咦,公子竟然舍得让您去蠡县?他就不怕有个什么闪失么!”袭香脸色一变,跺跺脚就喊道:“丫头片子们,平日里说到关莞公子比谁都疯,今儿个都窝在房里装什么千金呐,快快,公子明日要去蠡县,吩咐你们做事儿可不许马虎,蠡县可是正受着瘟疫,你们能多帮点是一点,也算是积福了。”

袭香嗓门大,说话又没个分寸,想必大家都是已经习惯,她刚一喊完,从各个房间里就涌出了十多个绣女,各自盈盈地向关莞一拜:“见过关公子。”

关莞还礼,瞥见刚刚跑走的两个绣女也站在里面,朝着她们笑了笑。

人群里嗡地一声炸开,然而绣女们说话声音极小,又故意压低了不让关莞听见,于是她也没有听出来她们说了啥。

“是这样的,为了查出瘟疫的病源而又能多活一段时间,我希望各位姐姐们帮我制几样东西,我现下就将图纸画给众位。”于是在众绣女伸长脖子之际,关莞迅速用毛笔鬼画符似的画了几个口罩和手套:“这个是口罩,因为会涉及和灾民直接交流,有这个捂住口鼻,也算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而运送疫民的军士都是有家有口的,所以我也不能不管他们,就劳烦各位姐姐能做多少是多少了。”对于女性,关莞言辞有礼。

复而又指着另外的图样,接着说道:“手乃万病之源,我们接触过病人,碰到他们吃的东西,抬过病人,自己还要吃东西,难免会有接触让自己感染上瘟疫,而这个手套恰恰将手保护了起来,姐姐们觉得这些个图纸能做么?”

众绣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抿唇笑了,却没有任何人敢鼓足勇气和关莞讲话,他们只是笑。

倒是袭香,看了关莞的图纸之后打包票道:“这样吧,关公子,我们也不是因你的嘱托,我们也是想为蠡县的同胞们做一点事,大不了绣坊今夜连夜赶工,明日必给公子一百五十幅全新的手套……和口……口罩!”

关莞大喜:“如此,感激不尽了。”

第二日出发之时,绣女袭香果然随着李晓鹏和铭泾一起为关莞送行,袭香与众绣女熬了一整夜,赶出了近两百套手套和二百有余的口罩,亲自交给了关莞,关莞声称或者回来必不忘绣坊恩情。

倒是铭泾,撇了撇袭香,淡淡道:“李晓鹏,吩咐下去,绣坊这个月月俸翻倍,假期翻倍,当做是奖励了!”

袭香连连跪下来:“主子,我们也只是想为蠡县做点事情。”

李晓鹏却是笑笑:“既然公子赏赐,袭香你也就谢恩了吧!”

袭香知道是自己太激动,于是连忙点头:“是是是,是袭香乱了分寸,袭香在此代表绣坊的十七个绣女谢谢铭泾公子了,并盼望关莞公子早日回来!”

关莞点点头,将手套口罩递给宇昌,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大家别垂头丧气哈,本公子是去救灾,又不是去送死的,再过三月,保证再让你们看到一个仍然活蹦乱跳的关公子。”

众人被关莞逗笑,却见铭泾忽然上前,拍了拍关莞的头,恶狠狠却又底气不足道:“给我好好照顾自己!”

“遵命啦,遵命我的铭泾公子……”

话未说完,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铭泾将关莞死死扣在怀中,顾不上周围一大群人的抽气声。

关莞微窘,因为铭泾比她高很多,她基本上是被铭泾整个收在了怀里,于是戳了戳铭泾的腰:“喂,你疯了,大家都在看。”

铭泾却不松手,一直觉得抱够了这才淡淡道:“关莞,不要让我失望!”说完猛地放开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就先回了府内。

关莞看着铭泾的背影,微微一笑,嘟哝了一句傻瓜,只是谁也没有听到。

关莞和宇昌从太京一路到蠡县都很太平,然而一靠近蠡县,就开始有一种灾难的气息蔓延,黄烟四起,到处都纷杂不堪,路上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关莞想了想,颇有些恐怖地想到了当初看的那些灾难片,基因变异啊,生化危机啊什么的,想到不禁打了个寒战。

宇昌也望着窗外衣服若有所思的样子。

关莞眼珠一转,拉了拉宇昌的袖子:“你猜现在情况怎样了?”

宇昌摇摇头,却没有说话,关莞知道现在没有入城,谁也说不清楚城内情况怎么样。于是郑重其事地将在铭泾那里听到的情况一一转述给宇昌,宇昌一边听,一边掀开马车帘子沉默地看着窗外,说到最后,关莞自然而然地加了一句:“到时候我们看城内情况,实在太严峻的话,我们就调转马头先跑了再说!”

宇昌本来还认真地点着头,突然听到最后一句,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关莞知道宇昌听到了,于是点了点头:“没错,我说的是到时候城内情况太严峻的话,我们就跑,不能白白地作出牺牲。”

宇昌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万万不可,齐王将拯救佑公子的大任负于你我二人身上,我们岂能对王不忠?铭泾公子将你视作知己,更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们又怎可有负铭泾公子之义,况且我们是朝廷的代表,如果置灾民于不顾,我们又怎么对得起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

关莞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我一个现代人,对你齐王自然没有啥忠心的必要,对于不义,正是因为她心里有铭泾,所以才不愿意死在这些地方,只能算有情,绝对谈不上不义,至于这片土地,那根本不是生他养他的土地了,她是在新中国的土地上长大的好么。

但是她又不能拆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这样说并非就是什么都不做,一味地做逃兵,你想想,你我二人是齐国土地上唯二两个会去钻研病人生理构造,器官属性的人,其他的大多是巫医为主,若是我们都靠不住的话,他们更靠不住。这个时候我们逃走不是贪生怕死,是要将在一个更安全的情况下找出解决之道,谁说我们回去之后就不会接着研究?你会弃他们于不顾么?至少我不会!”

宇昌叹了口气:“我也不会。”

“所以了,如果有意外情况,我们先得保住我们自己,只有我们安全了,才有可能找出解决之道,你想想,如果灾民在我们刚去的时候就威胁到我们的生命,那么其他的医生来了之后未必不是同样的遭遇,还不如我们回去也算是通风报信,必要的时候带着军队,那个时候心里也有底了。你想想,你在灾民每天的威胁之下,能静下心来研药么?”

宇昌脸上有一丝松动,显然已经被关莞说服:“恩,就按照你说的吧。”

“其实还有一点。”关莞说到这里收起了平日里总是乐呵乐呵的表情,眼睛突然变得雪亮:“李晓鹏和我说这次我之所以被派到蠡县,完全要归功于太子萧季,所以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也有萧季对付铭泾的什么阴谋阳谋,总之我们一定要小心为上,不能中了萧季的圈套。”

此时的关莞脸上表情锋利而尖锐,让宇昌突然觉得,不笑的关莞,其实很可怕。

“你放心,如果太子真的是想借这个机会将你从铭泾公子身边铲除的话,我宇昌一定会以命相护,除非我先死,否则,你毫发无损。”宇昌抿了抿唇,坚毅地说道。

马车溜溜地停在蠡县城门口,关莞探出头,别说为难他们的人,城外现在连守卫都没有一个,关莞回头看了一眼宇昌,嘱咐他拿出口罩和手套,两人都戴上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往城内走,突然关莞将包袱里的什么东西藏到了靴铜里,宇昌注意到那时一把精致的匕首,见关莞如此戒备,宇昌也握了握胸口里的匕首。两人都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诡异,两人一步步走着,既没有大群灾民一拥而上,也没有路边到处都是尸体的惨象。

“这是什么情况?”关莞藏不住心事,立马问了出来。

“静观其变。”宇昌也不会武功,所以说话也没有底气,两人就这样顺着宽阔的大街一路走到了头,照说来一个小小的县城是不会有这么大的街道的,关莞注意到路边的房子甚至有拆迁的痕迹,于是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是谁在这个时候拆了自家的大门,掰了自家墙上的砖头,露出这么大一条道路出来?

街道尽头有一个少年,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关莞和宇昌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那少年一动不动,分明是跑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脱力,所以摔倒在此,见两人靠近,那人流露出一种极其恐惧的神情:“别……别杀我,别杀我……”

关莞冲上去,戴着手套扶着少年:“谁要杀你?”

“佑公子开出大道是要用大车拉出病死的乡亲,还有他们之前用过的东西,而我们这些生病的人最好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以免将瘟疫传染给其他人,健康的人……都在都在衙门内的练武场里,熬药做饭……挨家挨户的用车送来……”那人已经很虚弱,但是看到有人询问,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多。

正说着,就见咕噜噜的车轮声响,一辆马车缓缓地从城口拐了进来,马车车夫全身都裹着长长的布条,在关莞眼里看来就像一个木乃伊一样。而马车后面则装着慢慢一车子吃食,只见原本寂静无声的大街上忽然走出好多好多面色虚弱,而又神情麻木的人,他们径直走向马车,抓着食物就开始吃,也不用碗筷,直接用手往嘴巴里塞。渐渐的人原来越多,关莞发现所有的人都是从原来以为没有人居住的路边宅子里走出来的,他们聚在马车周围,有的人抢不到东西吃,就去抓那个木乃伊一样的车夫,吃饱的人会被后面的人踩着推开,有些人被挤的将刚吃的食物又吐出来,这么多的人都在抢东西吃,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这个画面像是一场沉默的世界之末,饶是关莞在现代看了再多的恐怖电影,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她抑制住喉头的冲动,才能不呕出。

而那个缠着布条的人,却似乎无动于衷。

突然从里面抢饭的一个老头,向关莞他们冲来,宇昌连忙将关莞拉到身后,只见那老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冲向了身后刚刚和他们说话少年,那老头声音嘶哑,说出来的话只剩气音:“来,吃点。”

小伙子点点头,无奈地也就着老人的手开始进食。

关莞浑身发麻地看着两人吃完之后相互搀扶着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老头突然转过头,对着关莞的笑容中竟然带着一丝慈祥:“不要靠近我们,被传染了很麻烦的。”说完,就转过头缓慢地走向了宅子里,吃完饭的疫民全数回去宅子里,街上要不是有一些残羹剩菜,和一辆运餐车,关莞都觉得自己是幻觉一场。

车夫驾着马走到他们跟前:“是齐王派来的么,跟我走吧。”

关莞和宇昌对视了一眼,跟着马车往衙门走去,一直到了衙门看到了还有正常的人在,关莞才觉得回到了人间。

那个‘木乃伊’将身上的布条一圈圈解下然后丢到火里面烧掉,关莞看到坐在药炉前熬药的竟然是之前飞扬跋扈的佑公子,不禁有些震撼:“你不是被灾民扣住了么?怎么没事?”

佑公子抬头,脸色很虚弱:“未染病的人害怕自己被感染,自然想方设法要救我这个主事的人出来。”

“所以你就将他们像牲口一样关在大街上?”关莞怒及。

“牲口?你真是太小瞧他们了。”佑公子语气完全不像之前的浮夸,出去那些矫饰的,其实他说话声音也很好听,“他们给的期限是这个月底,如果研制不出来解药,我们全部陪葬。还有,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住在大街的小宅子么?因为那里是出县城的唯一出路,你要是不怕死的话……你可以试试,有没有像你进来这么容易……”

关莞这才惊了一身冷汗出来,她不敢想象看似弱势的群体实际上才是钳制一切的那一方,她现在走入了这里,就意味着月底之前,研制不出瘟疫的药,他们就都得死。和那群灾民一样。

“现在进行得怎样了?”关莞一向是这样,如果是一定要面对的事情,她会迅速进入状态。

佑公子叹了口气,看着她摇了摇头。

“之前说过是器皿的问题?不是有抑制住几天么?”宇昌却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话。

“恩,抑制住了几天,后来再次爆发了,所以应该是走错了方向。”佑公子守着药,说话全无跋扈之气,显得好说话得多。

“那么并非是全无效果,只要能抑制,就算是短暂的一刻,也是抑制住了。”宇昌轻声道,“我们就从器皿这条线上去查,佑公子,你可以提供有谁接触过器皿,甚至这些器皿是做什么的,精确到一个碗是喝水还是吃饭的,好么?”宇昌的专业性表露无疑。

佑公子眼睛一亮:“很好,本公子这就去。”

关莞回头看向宇昌:“通过器皿传染给人的疾病,我知道的倒是跟肝脏有一定关系,这个方面也许也是一个线索。”

宇昌眼睛一亮,“能有这个线索,就很喜人了。”

随着关莞和宇昌的到来,原本死气沉沉的衙门开始变得略有生机,大家打起精神开始统计,之前销毁的器皿到底有些什么用途,第二次爆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宇昌则研究佑公子熬的几味药材,一时众人竟也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关莞和宇昌是齐王派来的蠡县的定心丸,所以他们了两人自来到之后就一日不停,宇昌是每天嘀嘀咕咕捣鼓着那些佑公子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的器皿。关莞则是随着那个裹着布条的‘木乃伊’到处走动,她将手套和口罩拿出二十份,给经常会和灾民接触的和到处帮佑公子搜集东西的人带着,就算是不那么管用,也算是降低感染的几率。

“宇昌,这转眼就是三天过去了,病理这方面我没有你熟悉,现在你进展到底怎么样了?”这几日眼见灾民虽然表面一副任人宰割的麻木状态,可是谁都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佑公子绝对不会信口开河,那么一到月底,灾民群起而聚,他们完全有可能真的会陪葬,本来就来自21世纪的关莞,带上了一丝现代人的心浮气躁。

“暂时可以确定的是,器皿用具的确是疫病的传染途径,因为在器皿将器皿承装的食物喂给老鼠,老鼠也没过几天就死了。不过让我好奇的是,喂给青蛙,却不见其有任何反应,所以我推测这种病症是会选择寄主而居的,比如老鼠适宜,但是青蛙不能。比如人……也很适宜。”宇昌竟然开始用小动物做实验,这让关莞有些惊讶。

“所以也就是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咯,那月底之前我们到底能不能找到解药?”佑公子显然比关莞更着急,听闻宇昌说完,迫不及待地问道。

宇昌摇摇头,颇有些为难:“时间还是太紧。”

关莞见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于是拍了拍宇昌的肩膀:“时间就像牛奶,挤一挤还是有的,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大家还是先去填饱肚子吧,该吃什么要吃饱,喝什么要喝足!”说完这句话之后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地闪现在关莞脑袋里,但是因为太快她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眨眨眼,没有将心里那一瞬间的感受说出来,沉默地跟在宇昌和佑公子身后,佑公子还好奇地在问宇昌为什么用老鼠和青蛙做实验,宇昌只说是因为好奇他们会不会被传染。直到一盘盘丰盛的菜肴上桌之后,关莞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吃鸡还是吃鸭的时候终于五雷轰顶般忽然想了起来。她猛地摔掉筷子,惊诧地问道:“为何蠡县灾情严重,我们却仍然大吃大喝?鸡鸭不缺?这样做佑公子救灾的诚意实在让人质疑。他们忍受着病痛,我们却在此山珍海味,这样的话大家怎么能团结一心呢!”

佑公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关莞,直到她说完之后才缓缓夹起一块鸭掌放入她碗里:“关公子就放心好了,大家吃的并无不同。这蠡县一来没有大的商业,二来没有朝廷驿站,你说怎么能将马路修得如此平坦,并且出入县城只有一个出处呢?”

关莞到蠡县三天,对这一切都不明就里,于是敷衍地抱了抱拳:“还请公子指教。”

佑公子耸耸肩:“指教不敢,马路平整宽阔,不是设有驿站,自然就是为了商业运输。这里也没有大的盐庄米庄,那么还有什么样的大商业呢。而只留一条路出城,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城,”见关莞一脸严肃,似乎在思考蠡县人拓宽马路究竟要运什么,而守住要道,又是为了防住谁呢。佑公子摆摆手:“关公子不必苦恼,就算是你想破脑袋你也是想不出来的,这些蠡县居民,是将后山封死,在上面养了上千只鸡,和上百只鸭。所以现在他们感染上瘟疫了,养得鸡鸭自然也没有人管了,于是厨子就提议将鸡肉逮来吃掉。也免得浪费了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鸡鸭通通饿死。”

关莞直觉不对劲,她和宇昌对视了一眼:“你说上千只鸡?那是谁在负责他们的吃食,卫生,又是在哪里去找的这么多鸡来养,要卖给谁?”

这时候那个‘木乃伊’少年竟然插话了:“养鸡鸭本来就是蠡县敬神的传统,这次县上来了一个巫师,他自称曾是国内国巫,来到此处发现蠡县怨气笼罩,为由是因鸡鸭而起。县长便以为触怒了神灵,于是不许县人吃鸡宰鸭,连同鸡蛋鸭蛋,也得孵出来。正因为蠡县每年祭祀都要用到大量鸡鸭,用完之后即杀来吃掉。可是这次竟然不让杀,一年是这样,三年也这样,每年拓宽路运鸡来,却不能杀掉,于是鸡鸭越来越多,就放养在后山了,平日里没有人管,也没人敢管的。”

佑公子一掌劈在桌上:“荒谬!没想到我齐国竟还残存这种愚民!”

关莞却和宇昌对视一眼:“鸡的问题!”

“大量的家鸡流浪山林,一带繁衍一带,破坏了山上本身的格局,环境势必会遭到破坏,如此而来,鸡鸭肯定也不能正常生活,我问你,你们确定这三年都没有人吃鸡?”关莞抓住‘木乃伊’话里的问题,刨根问底道。

“也不算,如果死了的鸡,还是会有贫穷的人家庭捡回去偷偷吃的,我母亲也做过这种事情,她们不敢吃鸡,怕得罪神灵,但是却觉得死鸡死鸭是神灵抛弃的,所以会捡回去吃掉。”‘木乃伊’瞥了一眼周围的人:“这种事情并不是新鲜事,大家都会这样的。”

关莞推了推宇昌的手,走到了实验室,宇昌会意,连忙跟上。关上门之后关莞一脸防备:“我大概知道这次瘟疫是怎么回事了。”

宇昌点点头,丝毫不觉惊讶:“必定是和满山的鸡鸭有关。”

“正是,”关莞赞许道:“正是因为满山的鸡鸭没有人管,所以他们会生病,你知道动物和人一样,一旦生病传染起来也是很迅速的,而传染上病的动物就会迅速死去,这个时候捡到死鸡死鸭来吃的人,无形中也感染了这个疾病,你明白了么?”关莞害怕自己说得太抽象,不敢确定宇昌是不是能听明白。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人的瘟疫,是从动物的瘟疫而来,是人感染了动物的瘟疫?”宇昌不是很确定,关莞却心中一松,忍不住翘起拇指道:“果然是宇昌,一点就通,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正是因为动物太多,污染了山上其他动物,甚至是山下人的生活环境,所以当它们生病之时,这些息息相关的人类,自然逃脱不了。”关莞想了一下,还是说道:“这在我们华夏国,有一个专业的称呼叫做禽流感。也是从动物而来的,你可以往这个方面去试试!”

两日后,关莞正在于佑公子商议问题真的出在鸡身上的话,要怎么说服灾民烧掉鸡鸭,毕竟这个是他们酬神之礼,交涉不好的话很容易产生矛盾,佑公子与关莞都格外谨慎。这时候宇昌却猛地闯入:“我想出来了,想到要怎么克服瘟疫了!”

关莞和佑公子同时惊喜地站起身来:“太好了,太好了,如今我们不但找到了病源,还找到了克病良方,宇昌,你功不可没啊哈哈哈!”佑公子一扫多日来的阴霾,似乎瞬间又回到了光彩照人的佑公子。

而关莞却多了一条心思:“你确定研制出来的药能够救人?在老鼠身上起作用,并不代表能在人身上起作用!”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老鼠身上做实验得到了成效!”宇昌惊讶扬眉,“不过我已经习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了,这次不会有错,我琢磨出来的点并非在药理上,而是在老鼠自身的病理上,我通过老鼠了解到了禽流感是怎样在老鼠体内肆虐,由此做出应对之道,对于人也同样如此,应对的药物和老鼠虽千差万别,但是病症原理却不会相差太远。”宇昌十分自信。

关莞虽说对医术不了解,却仍然觉得宇昌说的颇为有礼,于是点点头:“那么赶快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疫民,然后我们准备生火熬药,另外着手准备焚烧散落后山的鸡鸭。”

佑公子也十分激动,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关莞已经代替他在发号施令。

“不过……”宇昌吞吞吐吐。

关莞敏锐地察觉到了:“怎么了?”

宇昌叹了口气:“不过制药差了一味药,这味药极其少见,我也是曾经看到动物自救时候用过,所以我要找到草药,必须要离开蠡县。”

佑公子脸色一沉:“绝对不行,这样的话你只会变成蠡县的牺牲品,他们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的人,你却是唯一知道怎么治疗他们的人,你不能走。”

“我们就不能和疫民们沟通一下么?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呀!”

“他们是不会放人走的,逃出去一个,就少一个人陪葬了。这就是他们每天在说的话,你说他们怎么还有理智和我们沟通?”‘木乃伊’淡淡道。

“如今他们不让我们出去,而我们又迫切要出去,只有一条计了,声东击西。”关莞一脸漠然,附唇在佑公子耳边说出计划。

佑公子乍听之下却不禁连脸色都变了,最终他没有克制住,喊了出来:“什么,你说你要假装逃跑来掩护宇昌?!你不要命啦!”

关莞却不再理他,只是简单地和还在的几个人说了下她的计划,要各路人马齐齐配合,并迅速让‘木乃伊’与宇昌尽快去准备两套守卫的衣服,待天黑之时,就果断实习计划,不能再拖。

关莞不知道,这个计划,差点要了她好不容易从21世纪,穿越至此的小命。

残阳如血,映照在蠡县的城墙上,潋滟如画,先是从暖黄渐渐变成血红,关莞知道,最后一丝光线堕下时,夜晚即将降临,长夜如同躲在道旁破屋里的村民,阴冷而黑暗。关莞和‘木乃伊’少年局一起将全身缠起来,第一次一同来送饭。

慢慢从房间里爬出的村民先是惊诧地看了关莞一眼,然后互相对视之后,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关莞,就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一样,关莞也不和他们搭话,只沉默地看着最后一丝夕阳带着仅存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铭泾,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源自内心忽然不可抑制的想念。

不知道铭泾现在在干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这个时候想到了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设想过,她关莞也不是万能的,有没有设想过,她关莞……也有一去不回的可能,如果她感染瘟疫而死,或者她被情绪激动的村民围攻而死,他……会不会后悔,后悔为了那个位置,这么轻易地放弃她?

远处传来两声昏鸦的叫声,夕阳终于沉入山间,万物突然陷入黑暗。就在这昼与夜交替的瞬间,关莞迅速地从马车上跳下,步伐飞快地挤入灾民之中,然后往城门的方向挤出去,她能感觉到灾民为了防止她出去,一个劲地拥挤她,甚至不断的有灾民从四面八方地向她涌来,她闭了闭眼,猛地从袖间抽出一把长刀。